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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死亡是你的谎言

晨雾裹挟着槐花的苦涩漫进窗棂,**又在混沌中醒来,床头电子钟幽蓝的数字如冷铁般烙进视网膜。

  

  他蜷缩着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抓挠床单,褶皱在掌心堆叠成左年安衬衫领口的形状。

  

  昨夜陆沉舟挂断电话的余音仍在耳畔回响,每个字都凝结成霜,在他心脏表面结出蛛网般的冰痕。喉结剧烈滚动,他艰难地吞咽着空气,像是要把那些刺痛的话语咽回肚里。

  

  起身时膝盖撞翻床头柜,玻璃药瓶骨碌碌滚到床底。他像只受伤的兽类,缓慢而僵硬地弯腰去捡,发丝垂落遮住苍白的脸。

  

  瞥见床缝里半露的素描本——泛黄纸页上是十七岁的左年安,在图书馆偷睡时睫毛投下的阴影被他反复描摹了三十遍。指尖抚过那些线条,突然剧烈颤抖,仿佛触到了滚烫的烙铁。

  

  衣柜门虚掩着,藏青色衬衫歪斜地挂在金属衣架上,衣角被穿堂风掀起的弧度,与那年篮球场上少年倚着栏杆、白衬衫鼓胀如帆的模样悄然重叠。

  

  他伸手去够,却在距离布料半寸处停住,悬在半空的手轻轻抽搐。

  

  洗漱镜蒙着层薄霜,剃须刀划过下巴时。

  

  他恍惚看见镜面氤氲的雾气中浮现出左年安的倒影。那人倚在门框,指尖绕着热气蒸腾的马克杯,嘴角噙着笑:"小哭包刮胡子都像在绣花。"

  

  **又猛地抬头,额头重重撞在镜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水龙头突然发出呜咽般的震颤,他猛地关紧开关,指腹抚过镜中模糊的轮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血丝渗出。水珠顺着指缝坠落,在洗手池里溅起细小的银花,转瞬即逝。

  

  城郊别墅的铁艺大门爬满枯萎的藤蔓,锈迹斑斑的花纹如同结痂的伤口。

  

  **又推开大门时,水晶吊灯的光骤然倾泻而下,刺痛他微眯的双眼。宴会厅里骤然凝固的空气像无形的茧,将他包裹其中。

  

  陆沉舟倚在雕花廊柱旁,香烟夹在修长的指间,烟灰却迟迟未落。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又,嘴角似笑非笑,银表链在晃动间折射出细碎的光影,抬手示意的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怜悯。

  

  "青又,坐这儿。"

  

  "哟,真是稀客!"江舟从真皮沙发上直起身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显微镜般精准地扫过**又的藏青色衬衫,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探究的笑。

  

  他转动着威士忌酒杯,冰块碰撞声清脆得刺耳,"听说你现在是自由插画师?接的单子里,有没有照着某个影子画的?"话尾拖着上扬的调子,像是在逗弄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启振斜靠在壁炉边,银色耳钉随着他摇头的动作叮当作响。

  

  这个总爱穿铆钉皮衣的男人嗤笑一声,喉结在银色项链下滚动,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人家啊,说不定梦里天天和年安哥花前月下呢。"他故意拖长尾音,语调轻佻得近乎刻薄,手指还夸张地在空中比划出爱心的形状。

  

  相比之下,华轩成始终垂着眼帘擦拭红酒杯,指腹在杯壁上留下细密的指纹。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都别说了,牛排要凉了。"

  

  可当**又接过餐盘时,分明看见他握着酒壶的手在微微发抖,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壶嘴滴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圆点。

  

  刀叉碰撞的声响如同生锈的齿轮咬合,每一下都碾过**又的神经。

  

  "最近在忙什么?"江舟用叉子挑起意面,金丝眼镜滑落鼻尖,露出眼底玩味的光,像在欣赏一场即将开始的好戏。

  

  **又转动着酒杯,看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蜿蜒的轨迹,喉结再次滚动:"年安说,等我们攒够钱,就开一家只画星空的工作室。"

  

  宴会厅瞬间陷入死寂。

  

  启振的耳钉突然停止晃动,他僵在原地,脸上的戏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复杂的嫌恶。

  

  华轩成擦拭酒杯的动作戛然而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始终不敢抬头。

  

  陆沉舟将香烟狠狠按进烟灰缸,火星迸溅在大理石桌面上,如同破碎的星辰,他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又迅速被冰冷的审视取代。

  

  苏晚突然起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凌乱急促,像是受惊的鸟雀拍打翅膀。她快步离开时,发梢扫过**又的手背,那一瞬间的触感,却像是一片冰冷的落叶。

  

  "青又,"陆沉舟扯开领带,领口处露出紧绷的青筋,脖颈上的血管微微凸起,语气冰冷而强硬。

  

  "有些梦,该醒了。"

  

  "左年安已经死了。"

  

  江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字字如刀。

  

  "那场火灾,他把你推出去后,整栋楼就塌了。"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趣事。

  

  启振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尖锐而刺耳:"还开工作室?别做梦了!"他的表情扭曲,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同性恋啊,果然都是疯子!"

  

  华轩成终于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颤抖:"够了!别说了......"可他的劝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红酒杯坠地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白鸽,猩红的酒液在米白色地毯上漫延,如同记忆中冲天的火光。

  

  **又看着周围一张张扭曲的面孔,突然觉得无比荒诞。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陆沉舟猛地拍桌,震得餐盘里的冰块叮当作响,声音如同裂帛。

  

  "他的墓就在城西陵园,要不要现在带你去看?"他的表情冰冷而不耐烦,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回程的出租车上,雨刮器机械地摆动,将玻璃上的雨痕划成凌乱的蛛网。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陆沉舟的消息弹出:明天上午十点,会有人来接你。

  

  **又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望着车窗外模糊的霓虹,那些光斑扭曲成左年安的眉眼,又在雨水中渐渐消散。他抱紧自己的双臂,身体蜷缩在座椅角落,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深夜的房间浸在月光里,清冷的银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牢笼般的条纹。

  

  **又蜷缩在衣柜前,将脸埋进藏青色衬衫。布料早已失去温度,却固执地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皂角香,如同那人遥远的气息。

  

  手机屏幕亮起,最后一条消息是陆沉舟冰冷的催促:别再折磨自己。他盯着屏幕,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手机上,肩膀剧烈地抽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窗外野猫的呜咽声穿透夜色,与记忆中左年安那句被火焰吞噬的"活下去"重叠,在寂静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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