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暗潮与微光

深秋的青藤中学被裹在浓重的雾气里，苏念安呵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细小水珠。她攥着藏在大衣口袋里的信，那是今早偷偷塞进储物柜的——林晚星父亲发现了她们仍在通信，强行没收了林晚星的手机，如今只能靠手写便签维系联系。

“今天数学卷子第三题的解法，我想到三种思路。”她在信纸上工整写下，笔尖却在“晚星”二字上洇开墨渍。自从林晚星获奖的消息在学校传开，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就总在深夜亮起灯光，有学生传言，校方正在讨论如何处理这场“敏感的胜利”。

林晚星被软禁在家的第三周，终于找到机会偷偷溜出家门。她裹着宽大的卫衣，戴着棒球帽，在街角的电话亭给苏念安打了通电话。“念安，我在老地方等你。”沙哑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却让苏念安握着听筒的手止不住颤抖。

两人在小花园重逢时，林晚星的指尖冻得发紫。她从背包里掏出厚厚一叠画稿，最新一幅上，白百合在冰川裂缝中绽放，花瓣上凝结着冰晶，背景里隐约浮现两个女孩依偎的身影。“评委老师说我的作品有希望被送去国际展览。”她声音发颤，“可我爸说，如果我继续参赛，就彻底断绝关系。”

苏念安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现虎口处有道结痂的伤口。“这是怎么弄的？”

“和我爸争执时......”林晚星别过头，睫毛上凝着雾气，“他把我的画架砸了，说那些东西都是‘堕落的证据’。”她突然将头埋进苏念安肩头，“念安，我好怕，怕最后什么都守不住。”

深夜的教导主任办公室，白炽灯将墙壁照得惨白。校长、教导主任和林晚星的父亲围坐在会议桌前，桌上摊开着林晚星的获奖作品。“这孩子确实有天赋。”校长推了推眼镜，“但现在全校都在议论，这影响......”

“必须让她退赛！”林父猛地拍桌，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不能让它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教导主任沉吟片刻：“要不这样，让苏念安劝劝林晚星。只要她们彻底断绝来往，学校可以考虑保留林晚星的学籍，也不公开处分。”

这个提议像根刺，扎进苏念安第二天的生活。班主任将她叫到办公室，窗外的银杏叶正簌簌飘落。“学校也是为你们好。”班主任推过一份文件，“只要你签了这份保证书，保证不再和林晚星接触，学校会帮她争取继续参赛的机会。”

保证书的字迹在苏念安眼前模糊成一片。她想起林晚星颤抖的手，想起那些藏在储物柜里的温暖便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如果我不签呢？”

“那林晚星的参赛资格和学籍都保不住。”班主任叹了口气，“而且，你父母也收到了学校的通知。”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苏念安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发现课桌上放着新的便签，林晚星画了只衔着百合的飞鸟，旁边写着：“无论发生什么，别松开我的手。”泪水砸在纸面上，晕开了飞鸟的翅膀。

当晚，苏念安在家庭餐桌上见到了父母凝重的脸色。母亲将热茶推到她面前，声音发涩：“我们知道你长大了，但有些路......太难走了。”父亲则默默将报纸翻得哗哗响，头版新闻赫然是“青少年艺术新星引发争议”。

与此同时，林晚星正躲在画室里，用捡来的木板作画。画到一半，父亲突然踹开房门，将一桶白漆泼在画布上。“我看你还画！”父亲的怒吼震得吊灯摇晃，“明天就送你去寄宿学校！”

林晚星跪在满地狼藉中，白漆顺着指尖滴落。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的疯狂：“你以为这样就能毁掉我的人生？我的每一幅画里，都有苏念安！”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父亲，一记耳光重重落在她脸上。林晚星倒在画架旁，嘴角渗出鲜血，却仍倔强地盯着父亲：“你打吧，打死我，我也不会放弃她。”

这场争吵以林晚星被锁进阁楼告终。阁楼的窗户结着厚厚的冰花，她蜷缩在角落里，借着月光在墙上作画。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全是苏念安的模样，从相识到相知的每个瞬间，都被她刻进斑驳的墙皮里。

而在学校，关于两人的流言愈发不堪。有人说苏念安收了钱才接近林晚星，有人说林晚星的获奖作品是抄袭。更糟糕的是，林晚星的参赛资格被临时取消，理由是“作品存在价值观争议”。

苏念安得知消息时，正在整理林晚星的画稿。她抱着装满画纸的纸箱冲进校长办公室，却撞见林父与校长握手言欢。“苏同学，有些事情，该放下就要放下。”校长意味深长地说，“林晚星同学明天就转学了。”

这句话让苏念安如坠冰窖。她疯了似的冲出办公室，在寒风中狂奔，直到双腿发软跪倒在地。纸箱里的画稿散落一地，被路过的学生踩进泥里。她颤抖着捡起一张，上面画着她们在图书馆初遇的场景，如今却沾满了脚印。

深夜，林晚星趁着家人熟睡，从阁楼的天窗爬出。她背着装满画具的背包，踩着结霜的屋顶，朝着苏念安家的方向跑去。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永不折断的桥梁。

而此时的苏念安，正坐在书桌前，在那张保证书的背面写下密密麻麻的字。她的眼神坚定，笔尖划破纸张：“我不会松开你的手，哪怕全世界都与我们为敌。”窗外，寒风呼啸着卷起枯叶，却吹不散两个女孩心中燃烧的信念。这场与世俗的对抗，在暗潮汹涌中，仍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