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脑海中的声音使我猛然警醒。

"别告诉他们你能听见。"

那声音清晰而急促，像是有人直接在我耳旁低语，却又像是从我意识最深处浮现。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回应，但几个月来的本能让我保持了沉默。

我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感受着那微弱的震动。声音——真实的声音——这是我六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

窗外传来鸟儿的鸣叫，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楼下汽车驶过的引擎声。我几乎要流下泪来。这个世界是如此嘈杂，如此美妙。我曾经多么厌恶这些日常的噪音，现在却觉得它们像最动人的交响乐。

"铃——铃——铃——"

床头的闹钟响了，显示时间是下午六点整。我注视着那个不断震动的小物件，享受着它发出的清脆声响。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为房间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芒。

我想下楼走走，感受一下这个有声音的世界。临出门前，我看了一眼放在角落里的助听器，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拿。我已经习惯了随身携带它，即使它已经无法给我带来任何帮助。

正当我准备开门，门却先一步被推开了。妈妈和爸爸站在门口，比平常回来得早。

"你们回来了！"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长久不说话而有些嘶哑。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闪过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我能听见了！"我兴奋地说，"就在刚才，突然就能听见了！"

妈妈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但那笑容没有到达她的眼睛。爸爸则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像安抚一只小动物。

"这太好了，宝贝。"妈妈轻声说，"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那晚的饭菜特别丰盛。妈妈做了我最喜欢的红烧排骨和糖醋鱼，还买了一个小蛋糕。我滔滔不绝地说着这六个月来积攒的话语，告诉他们我有多想念音乐，多想念他们的声音，多想念雨声。

他们只是平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很少插话。我以为他们是被我突然恢复听力的喜讯震惊到了，便没有在意。

吃饭，我们一起看了电视。我贪婪地听着每一句对白，每一段配乐，甚至是广告中那些夸张的宣传语。

睡觉前，妈妈来到我的房间，坐在床边。

"今天开心吗？"她柔声问。

"太开心了，"我笑着说，"简直像做梦一样。"

她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更好的。"

我点点头，沉浸在幸福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意识朦胧间，我似乎听到妈妈和爸爸在走廊上低声交谈。

"...又开始了..."

"...医生说过..."

"...不能再这样..."

我想睁开眼睛，想问他们在说什么，但睡意如潮水般袭来，我沉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坐在书桌前，窗外的阳光和昨天一样温暖。闹钟显示下午六点整，正在响着铃声。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别告诉他们你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