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笼罩着这座滨海小城。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腥咸味，那是海风的味道，也是这座城市底层生活难以洗去的印记。我的鞋底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极了我此刻忐忑不安的心跳。
海鲜市场深处的角落，空气中混合着鱼腥、海藻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昏黄的灯光勉强驱散了周遭的黑暗，照亮了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在这里，每个人都像被潮水冲刷过的石头，坚硬、粗糙，带着被生活磨砺出的棱角。
我来这里，是因为陈海生。
陈海生是这片市场里出了名的难缠人物。他不是这里的商贩，却比任何商贩都令人忌惮。他像一团阴影，游荡在市场的各个角落，专门盯着那些初来乍到或者势单力薄的人。用我爸的话说，他是一块“滚刀肉”，黏上就甩不掉。
我爸在这里有个小小的海鲜摊位，起早贪黑，勉强维持生计。他总说，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所以，当陈海生盯上我家，以各种名目索要钱财时，我爸总是忍气吞声，能给就给，只求息事宁人。
然而，陈海生想要的越来越多，就像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今天，他直接要走了我爸当天所有的收入，甚至还出言威胁，说如果明天拿不到“孝敬钱”，就让我爸的摊位开不下去。
我爸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他坐在摊位后，看着空荡荡的钱箱，眼眶通红，嘴里喃喃地说着：“怎么办？怎么办？”
我看着他那副无助的样子，心里像被一把钝刀子来回切割。我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所以我来了，来找陈海生。
我穿过拥挤的人群，避开地上滑腻的水渍，朝着市场最深处走去。那里是陈海生常出没的地方，一个简陋的棚子，里面传来划拳和污言秽语的声音。
棚子门口坐着两个纹身的光头男人，正抽着烟，眯着眼睛打量着来往的人。他们看到我，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赤裸裸的审视。
“找谁啊，小孩？”其中一个光头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带着不怀好意的调侃。
我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我找陈海生。”
两个光头对视一眼，咧嘴笑了。他们的笑容像刀锋一样锋利。
“陈哥啊？他在里面玩呢。”另一个光头站起身，上下打量着我，“小子，来找陈哥有事？”
“有点事想跟他谈谈。”我保持着距离，没有退缩。
“呵，谈谈？陈哥可不是谁想谈就能谈的。”光头向前一步，挡住了我的去路，“留下点买路钱，兴许能让你见一面。”
我知道他们是在刁难我，但我也知道，如果今天退缩了，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五十块钱，那是我的生活费。我把钱递过去，声音有些发涩：“就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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