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林默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又一个不眠之夜。作为肿瘤科的主治医师,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
"林医生,3号床的病人情况不太好。"护士小声叫住正准备去休息的他。
林默叹了口气,转身走向3号病房。推开门,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苏晴,正俯身在病床前,握着床上瘦弱女人的手。那是她母亲,晚期肺癌患者。
苏晴听到门响转过头来,眼睛红肿,显然哭过。林默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她已经连续三天没好好休息了。
"林医生..."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林默走到病床前检查了一下监护仪的数据,然后轻轻拍了拍苏晴的肩膀:"只是暂时的不适,我调整一下用药就好。你应该去休息一会儿。"
苏晴摇摇头,倔强地抿着嘴唇:"我想陪着妈妈。"
林默没再劝说,他知道苏晴的固执。三个月前她母亲入院时,这个年轻女孩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她不像其他家属那样哭哭啼啼或歇斯底里,而是冷静地询问病情和治疗方案,然后毅然辞去了乐团的工作,专心照顾母亲。
"至少喝点水。"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茶包,"安神的,对你有帮助。"
苏晴愣了一下,接过茶包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默的手。那一瞬间的触碰让林默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收回手,假装整理病历掩饰自己的失态。
"谢谢。"苏晴轻声说,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林默这些天来第一次看到她笑。
从那天起,林默开始格外关注3号病房。他会在值夜班时"顺便"多巡视几次,会在苏晴趴在床边睡着时轻轻给她披上外套,会在她因为母亲病情波动而崩溃时递上一杯热茶。
一个雨夜,林默查完房准备下班,听到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小提琴声。他循声走去,发现是苏晴站在安全通道的窗前,对着雨幕拉琴。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与琴声交织,凄美得让人心碎。
林默靠在墙边静静听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雨声中。
"我不知道你会拉小提琴。"他轻声说。
苏晴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是林默才放松下来:"以前是职业的。妈妈生病后...就很少碰了。"
"很美。"林默真诚地说,"像雨中的诗。"
苏晴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她低头抚摸着琴弦:"妈妈最喜欢听我拉《梁祝》,说这曲子让她想起和爸爸的初遇。"
"明天查房后,能为我拉一曲吗?"话一出口林默就后悔了,这太冒昧了。
但苏晴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苏晴真的在母亲睡着后,为林默拉了一曲《梁祝》。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林默站在病房门口,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坚强的女孩。
然而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就在林默鼓起勇气想约苏晴出去吃饭的那天,苏晴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
"林医生!3号床血氧急剧下降!"护士的喊声让林默扔下手中的咖啡冲进病房。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是一场与死神的拉锯战。林默用尽了一切手段,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多个器官开始衰竭。
"求求你...救救她..."苏晴抓着他的白大褂,泪水模糊了妆容。
林默想说些安慰的话,但作为医生,他知道谎言在此刻毫无意义。他只能继续指挥抢救,尽管心里清楚希望渺茫。
凌晨四点十八分,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变成了一条无情的直线。林默宣布了死亡时间,然后转向呆立在角落的苏晴。
"我很抱歉..."他向她走去。
"你明明说过她会好起来的!"苏晴突然爆发,推开他伸来的手,"上周你还说指标在好转!为什么会这样?"
"苏晴,癌症治疗有时..."
"骗子!"她歇斯底里地打断他,"你们医生都一样,只会说漂亮话!你知道我放弃了多少吗?我的工作、我的梦想...我的一切!"
林默想解释癌症的不可预测性,想告诉她医学的局限性,但苏晴已经转身冲出了病房。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试图联系苏晴,但她拒接所有电话。葬礼那天,他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一身黑衣的苏晴像一尊雕像般站在墓碑前。
葬礼结束后,他鼓起勇气走上前:"苏晴,我们能谈谈吗?"
苏晴抬起头,眼中的冰冷让林默心头一颤:"谈什么?谈你是怎么害死我妈妈的?"
"不是这样的!我尽了全力..."
"省省吧,林医生。"她冷笑一声,"我看过病历,最后时刻你减少了强心剂的剂量。是你放弃了她。"
林默震惊地看着她:"那是为了避免她承受更多痛苦!多器官衰竭的情况下..."
"够了!"苏晴厉声打断,"我不想再听你的医学理论。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转身离去,留下林默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原本想送给她的那本乐谱——他父亲生前最爱的曲子,他本想告诉她,这音乐曾帮助他度过失去父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