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雨丝斜斜地拍打着教室的窗玻璃，一滴滴水珠凝结成晶莹的泪滴形状，微微颤动着滑落。张冉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鼻尖传来一阵寒意，新生报到处的人群在她眼里就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模糊成了一片。这是她的第三次转学了，父亲的调任通知来得猝不及防，连一句道别都没给她留下。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张冉同学。”
班主任的声音像是从远处拉回了她的思绪。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那些目光像针一样刺得她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指节微微泛白。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空着，她低着头快步走过去，脚步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啪嗒啪嗒”的鞋底与地板碰撞声间，后排传来了压得很低却依旧能听清的窃窃私语。
“周既明今天又没穿校服外套诶……”
“对啊，他皮肤白得都快透光了，啧啧……”
张冉顺着那些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后门旁的座位上，一个清瘦的男生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他握着钢笔的手修长而骨感，阳光穿过厚厚的雨云洒在他身上，那手指竟像是浸在水里的薄玉，几乎透明。就在张冉多看了一眼的瞬间，他忽然抬起脑袋，浅褐色的眼睛直直撞进她的视线。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在光线的映衬下泛出琥珀般的温润光泽，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感。
张冉慌忙别过脸去，耳朵尖微微发烫，装作若无其事地翻开课本，却不小心拿反了，纸页上的字像是跳舞似的上下颠倒。她连忙低下头调整，手心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嘀咕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周既明笔尖微微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圆点。余光里那个新来的女生正手忙脚乱地翻着课本，耳尖红得像窗外初绽的山茶花。
他想起上周看解剖课观察过的兔子——也是这么慌慌张张竖起耳朵，明明害怕却强装镇定。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他鬼使神差地在笔记本角落画了只简笔兔子，又立刻用几何图形覆盖住。
前排传来"啪"的合书声。周既明看见女生绷直的脊背和发尾沾着的雨珠，正顺着马尾辫悄悄滑进衣领。他摸向抽屉里的纸巾，却听见班主任敲了敲讲台：
"周既明，把上周的物理竞赛题抄到黑板上。"
粉笔与黑板摩擦的声响中，周既明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写字的手上。故意放慢了解题步骤，第三行公式的"α"写得格外工整。身后传来小声的惊叹——不是对他，是那个叫张冉的女生正在草稿纸上推演的另一种解法。
下课铃响时，周既明发现自己的保温杯下压着张便签：
「正弦定理更简洁，谢谢你的思路。——张」
字迹工整得像用尺子比着写的，最后一点墨水却晕开了，像是落笔时犹豫了很久。
他拧开杯盖，热气模糊了镜片。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玻璃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痕，将阳光折射成彩虹，正好落在那个低头记笔记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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