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产前焦虑

第二十二章：产前焦虑

香港的深秋裹着潮湿的寒意，海风掠过浅水湾的沙滩，掀起骆嘉韵裙摆下隆起的孕肚。距离预产期还有三周，她扶着腰站在落地窗前，目光怔怔地望着楼下嬉闹的孩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淡青色的妊娠纹。婴儿房传来林深调试婴儿床的声响，螺丝刀拧紧螺丝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嘉韵？"林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上前扶住她发颤的手肘，"医生说不能久站。"骆嘉韵转头时，他看见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周失眠，床头的褪黑素药片原封未动。

深夜三点，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条纹。骆嘉韵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衣。梦里她拼命追赶着襁褓中的婴儿，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那抹粉色。"林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的手死死攥住身旁的人。

床头灯亮起的瞬间，林深已经将她搂进怀里。他的睡衣带着洗衣液的清香，胸膛传来的温度却不及她冰凉的指尖。"又做噩梦了？"他轻轻拨开她黏在额头的湿发，摸到她后颈处绷得发紧的肌肉。骆嘉韵将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梦见宝宝哭着推开我，说不认识妈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她蜷缩在医院走廊，看着产房外亮起的红灯；订婚宴上父亲摔碎的瓷碗；还有无数个深夜，她独自吞咽抗抑郁药片的画面。此刻她颤抖的肩膀，和十七岁那年躲在储物柜里的少女重叠。

"怎么会呢？"林深的声音带着哄劝的温柔，掌心贴着她的孕肚轻轻打圈，"你听，宝宝在踢我呢。"感受到胎动的瞬间，骆嘉韵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他顺势将她放倒，半跪在床上给她按摩水肿的小腿："记得上周产检吗？医生说宝宝每次听到你的声音，胎心都会加快。"

婴儿房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是林深提前录制的胎教音频。骆嘉韵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忍不住笑了："你又偷偷改了播放时间？"她记得丈夫每天凌晨都会爬起来检查婴儿监视器，手机里存着三百多个育儿博主的视频，连月嫂公司的面试都进行了三轮。

随着预产期临近，骆嘉韵的焦虑愈发具象化。她开始反复检查婴儿用品，把已经消毒过的奶瓶又放进消毒柜；将婴儿床的位置从窗边移到墙角，生怕会有穿堂风；甚至用手机软件模拟婴儿哭声，练习如何快速安抚。有次林深下班回家，发现她蹲在储物间，面前摊着二十几种品牌的纸尿裤。

"测评说这款透气性最好，但网友又说那个吸收量更大..."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却带着病态的执着，"还有婴儿洗衣液，荧光剂含量必须严格控制在..."话没说完，她突然捂住嘴冲进洗手间。林深跟过去时，正看见她扶着洗手台干呕，后背的脊椎骨在单薄的睡衣下凸起。

"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林深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缓过气后递上温水，"去你最喜欢的那家书店，给宝宝挑绘本。"骆嘉韵盯着镜中自己憔悴的脸，突然崩溃大哭："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当妈妈？"她的声音带着绝望，"要是宝宝生病了，要是我抱她的姿势不对，要是..."

林深将她圈在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洇湿衬衫。记忆闪回求婚那天，她也是这样颤抖着说"我不配得到幸福"。"还记得我们在天星小轮上的誓言吗？"他吻去她眼角的泪，"你说过，要成为保护弱者的人。"他的手指滑到她锁骨处的疤痕，"现在我们的宝宝，最需要妈妈的保护。"

深夜的书房，台灯下摊着林深整理的育儿笔记。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重点部分用荧光笔标出：新生儿呛奶急救步骤、婴儿抚触手法图解、常见睡眠问题应对方案。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他们高中时的许愿牌照片，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给最勇敢的妈妈"。

当骆嘉韵再次被噩梦惊醒时，林深已经提前将她搂进怀里。他的手机播放着海浪白噪音，掌心贴着她的肚子轻轻哼唱。"宝宝别怕，"他对着孕肚低语，"妈妈只是太爱你了。"感受到胎动后，他又转头亲吻骆嘉韵的额头："你知道吗？产检报告说，宝宝的眼睛像你，睫毛特别长。"

产前最后一次B超检查，骆嘉韵攥着林深的手紧张得发白。当屏幕上出现宝宝的笑脸时，她的泪水夺眶而出。"看，"医生指着屏幕，"她在笑呢，肯定是认出妈妈了。"林深看着妻子震惊又欣喜的表情，偷偷擦掉眼角的泪——为了这一刻，他在网上学习了如何和医生沟通，甚至托关系拿到了最权威的专家号。

回家的路上，骆嘉韵突然说要去浅水湾。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她站在沙滩上，任由浪花打湿裙摆。林深从背后环住她，掌心贴着她的孕肚感受胎动。"还记得许愿牌吗？"她轻声问，"当时我们以为，前程似锦就是考上好大学。"她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水，"现在才明白，最珍贵的是身边的人。"

夜幕降临时，骆嘉韵终于安稳入睡。林深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婴儿房传来加湿器细微的声响，月光透过窗纱洒在摇篮上。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写下新的待办事项：联系儿科医生建立专属档案、准备产后康复食谱、布置宝宝满月宴...

当预产期的宫缩开始时，骆嘉韵出奇地平静。她看着林深手忙脚乱收拾待产包的模样，突然笑出声："不是说背熟了分娩流程吗？"她伸手拉住丈夫慌乱的手，"我们一起迎接宝宝，就像走过的每一步。"阵痛袭来时，林深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重复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安慰话语。

产房外的走廊里，林深握着骆嘉韵的许愿牌戒指来回踱步。当第一声啼哭划破寂静，他靠在墙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护士抱着婴儿走出来时，他颤抖着伸手，摸到女儿柔软的小脸。"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他哽咽着说，"你妈妈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深夜的病房，骆嘉韵虚弱地睁开眼睛。林深正抱着女儿坐在床边，轻声哼唱着他们高中时的校歌。婴儿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的手指，这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瞬间红了眼眶。"看，"他将女儿抱到她面前，"她在对你笑呢。"

骆嘉韵伸手抚摸女儿的小脸，泪水滴落在襁褓上。所有的焦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终于明白，爱从来不是完美的代名词，而是愿意为对方变得更好。林深将她们母女搂进怀里，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照亮了这个历经两世才圆满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