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余生花坊"时,林余正踮脚取下挂在高处的干花束。身后突然响起塑料袋的窸窣声,实习生小满抱着牛皮纸包裹的花材探出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老板,街口新开的奶茶店送了试喝券,杨枝甘露口味的。
收银台后的老周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木质柜台在他手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你个小丫头,前不久还说要减肥呢,这次又喝上了”
"才不是这样的!"小满把冰凉的奶茶塞进林余掌心,杯壁凝着的水珠洇湿他袖口的刺绣玫瑰,"是给老板补充体力的,明天早市要进二十箱玫瑰呢。"
林余望着杯壁上浮着的西米,忽然想起结婚纪念日那晚,刘叙白也是这样小心翼翼捧着热可可,警服袖口还沾着抓捕时蹭到的墙灰。指尖不自觉摩挲着婚戒内侧刻的缩写,铂金戒圈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玻璃门外的树沙沙作响,老周开始清点当日流水,计算器按键声与小满整理花材的窸窣声交织成夜曲。
林余蹲下身修剪最后几枝洋桔梗,锋利的剪刀划过花茎时,恍惚看见某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刘叙白举着同样的花束站在店门口,警徽上的雨水顺着金属纹路蜿蜒而下。
打烊时,小满抱着空奶茶杯晃到他面前
"老板周末要不要去新开的甜品店?听说有会提拉米苏。"
少女清亮的嗓音在空荡荡的花坊里回荡,林余生望着橱窗上褪色的爱心贴纸——那是刘叙白执勤路过时,用手指蘸着水雾画的。
“不用了”
回到家,玄关的电子钟跳动着20:47。手机屏幕漆黑如夜,聊天记录永远停在上个月。刘叙白发来的最后一句话是
“等我!”
配图是张模糊的城市夜景,远处高楼的灯火像坠在天幕的碎钻。
林余看着相框,合照被台灯镀上暖光,穿警服的男人搂着穿白衬衫的他,身后是刚开业的花店。
那时刘叙白总爱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擦去他嘴角的奶油。林余把照片贴在胸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碎在寂静里。
床头的棉花娃娃歪着脑袋,蓝色领带歪得可爱。这是结婚当天刘叙白塞给他的,刘叙白说
“想我就按它肚子"。指腹按下开关的瞬间,电流杂音混着熟悉的嗓音溢出:"小林,我一会就回来哦"
突然,手机在寂静中震动起来。林余生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上"刘叙白"三个字刺得眼眶发烫。
"喂?"他的声音在发抖。
"是我。"电流声里传来熟悉的低笑,"任务结束了,这次真的能回家。”
林余的喉咙发紧,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漫进房间,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微微发颤。他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恋爱时刘叙白总说他哭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
挂断电话的瞬间,林余忽然发现自己在流泪。他抹了把脸,冲进厨房打开冰箱。案板上的菜刀起落声清脆,糖醋汁在锅里咕嘟冒泡,连围裙上溅到的油渍都显得鲜活起来。他甚至把压在箱底的红酒拿出来,小心擦拭瓶身上的灰尘。
然而,当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时,手机再次震动。
林余看着来电显示,心里止不住高兴,可电话接通的刹那,他听见刘叙白急促的喘息
"小林,临时有任务......"
“………”
“我知道了…”
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目光落在满桌饭菜上。糖醋排骨的热气渐渐消散,凝结的油花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对不起......"
"没关系。"林余盯着墙上的合照,照片里的刘叙白正冲他笑,"我等你。"
挂掉电话后,房间重新陷入寂静。林余慢慢摘下围裙,叠好放在餐桌上。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却照不暖空荡荡的客厅。
他走到床边,再次按下棉花娃娃的开关。
"小林,我一会就回来哦......"
循环播放的录音在寂静里反复回响,像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