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吃饭

厨房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许燃盯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乌鸡汤，鼻尖突然窜进焦糊味。他猛地转身，铁锅里的糖醋排骨正泛起深褐，立刻调小火候，将汤汁均匀浇在肋排上。身后传来陆煜极轻的抽气声，苦橙香裹着若有若无的药味漫过来，刺得他后颈腺体发紧。

"小心烫。"陆煜的声音擦着耳际落下，伸手去接他手中的锅铲，腕间的银镯擦过他手背。许燃条件反射地侧身，铁锅磕在灶台边缘发出刺耳声响："不用你管。"余光瞥见陆煜僵在半空的手，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和昨夜抓着他手臂时一样用力，又一样脆弱。

"我只是..."陆煜喉结滚动，视线落在他缠着创可贴的手指上。许燃将手背到身后，转身盛汤时撞翻了盐罐："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他把盛满猪肝菠菜汤的碗重重推过去，又夹起块色泽红亮的糖醋排骨，"从今天起我盯着你吃饭，别想饿着肚子糟蹋自己和孩子。"

油烟机的轰鸣声中，陆煜安静地捏着汤匙，产检报告从膝头滑落。许燃弯腰去捡，却发现纸张背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头顶还贴着半片蓝色糖纸——是今早他随手塞进口袋的那张。"宝宝在肚子里踢得厉害。"陆煜突然开口，苍白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小腹，"刚才闻到糖醋味，他动得更欢了。"

许燃别过脸关掉火，不锈钢台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少找借口不吃饭。"余光瞥见陆煜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苦橙香里渗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十七岁的片段突然闯入脑海：暴雨夜，陆煜把湿透的糖纸船拍在他胸口，说"幼稚鬼，别总相信这些破玩意儿"，可第二天又偷偷塞来新的糖纸。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打在防盗窗上叮咚作响。陆煜捧着汤碗的手微微发抖，热气氤氲间，许燃看见他眼下浓重的青黑。"明天早餐想吃什么？"话出口才惊觉自己语气太软，立刻补上一句，"别想提那些乱七八糟的，清淡营养为主。"

"鸡蛋羹...可以吗？"陆煜的声音像被雨水打湿的糖纸，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许燃将最后一块糖醋排骨夹进他碗里，瓷勺碰撞声清脆："再加份小米粥。"蒸腾的香气里，他望着陆煜咬下排骨时微微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年少时巷口那家小饭馆，陆煜总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他，说"小孩长身体"。公文包里的离婚协议边角硌着他的腰，而此刻飘着酸甜味的厨房里，有些羁绊早已在时光里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