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陆煜出院那日，寒潮裹挟着初雪席卷城市。陆珩的黑色轿车早早停在住院部门口，引擎始终未熄，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规律摆动，刮落细碎雪粒。他倚着车门抽烟，指尖夹着的薄荷糖纸在风中轻轻颤动，糖纸边缘是熟悉的齿痕——那是儿时陆煜逗他时咬出的印记。

“小心台阶。”陆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欲扶陆煜，却在半空僵住，转而将羊绒毯更紧地裹住对方肩膀。许燃注意到他耳尖通红，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因为离陆煜太近。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副驾座位上放着个毛绒靠枕，绣着薄荷图案的边缘还带着线头，显然是手工缝制。

返程途中，陆煜昏昏欲睡，头不自觉地歪向车窗。陆珩透过后视镜瞥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悄悄将车开得更稳。路过减速带时，他提前松开油门，车身几乎没有颠簸。许燃看着这一切，想起昨夜在医院，陆珩守在病房外整夜，靠着墙打盹时手里还攥着陆煜换下的病号服。

“下周是陆氏年终酒会。”红灯间隙，陆珩递来烫金请柬，声音比平时低沉，“想请哥和嫂子……以家属身份出席。”请柬内页夹着张照片，是陆氏新品发布会时，陆煜在台上发言的侧影，被拍得格外清晰。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你站在光里的样子，比任何糖纸都耀眼。”

车停在公寓楼下，陆珩打开后备箱，抱出个巨大的纸箱。里面装满婴儿用品：带薄荷图案的襁褓、印着糖纸船的婴儿床铃，甚至连奶瓶消毒器都贴着“陆氏特制”的标签。“都是进口的，安全无毒。”他解释道，耳后冒出薄汗，“我……我研究了很久测评。”

许燃接过纸箱时，瞥见最底层压着本相册。翻开扉页，是陆煜各个时期的照片——高中时在操场打篮球、大学时在实验室调配香精、甚至昨夜在病床上熟睡的模样。每张照片下方都有小字批注：“哥哥投进的第一个三分球”“哥哥专注的样子像发光的糖”“只要你平安，比什么都甜”。

“阿珩，别再……”陆煜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无奈。陆珩猛地抬头，眼中的期待瞬间化作失落。但很快，他又露出招牌的微笑，将相册塞回箱底：“哥说什么呢，这些都是给小侄子的。”转身时，许燃看见他偷偷擦掉眼角的湿润。

夜幕降临时，许燃在书房处理工作，听见露台传来低语。透过门缝，他看见陆珩正踮脚替陆煜挂星星灯——正是陆煜曾说想看的款式。“小时候你总说，星星是天上的糖纸。”陆珩的声音混着风雪，“现在我把星星摘下来，挂在你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陆煜沉默良久，伸手轻轻触碰闪烁的灯串：“阿珩，有些愿望……”“我知道。”陆珩打断他，喉结滚动，“我只要你和宝宝平安。”转身离开时，他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与陆煜的影子短暂重叠，又迅速分离。

许燃望着窗外的风雪，想起陆珩临走前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嫂子，拜托你照顾好他。如果有一天他想吃薄荷糖，记得买无蔗糖款，他血糖高……”字迹被雪水晕染，却依然清晰。而远处，陆珩的车尾灯在雪幕中渐行渐远，像一颗坠落的星星，消失在漫长的寒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