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猪蹄子啃完的第二日早晨,椿嬷把文宜从被窝里拖起,押到尚学堂。
尚书堂,她的弟弟妹妹们早已坐在里面听教书师傅讲解经典了。
文宜瞅着她弟弟妹妹苦逼的小脸,偷偷叹气着,一天要学8个小时呢,咋熬啊。太皇太后回来这么早干什么?太皇太后在祭天礼结束后前往九连法塔的姐妹塔诵经去了,一座在深山老林的高塔———九白塔。
作为一个嫡长公主(受宠),加上自身也比较优秀,爱好广泛,不谦虚点说,聪明伶俐。
平常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去学堂那种鬼地方蹉跎美好光阴。事实上,是文宜定不下心,在课堂上经常走神想些有得没得,浑水摸鱼,打扰弟弟妹妹们听课,自己觉得有愧于教书师傅们的辛勤付出和弟弟妹妹对她的包容之心。为了不让他们为难,毕竟也没谁敢惹她,让她不读滚蛋。文宜自觉翘课。
唯一对文宜有威慑力的就是太皇太后,她那眼刀一射过来,文宜自觉身上有一道口子就已经划开,新鲜着呢,血肉淋漓。
迫于太皇太后的压力,文宜一般早起按着规定的时间去尚学堂,早读过后再偷偷逃课,溜去干自己想做的事,在这件事上,椿嬷是文宜的有力帮手(先帝后想让文宜做她想做的事)。
但是今天不行。太皇太后派了个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守着她。
文宜瞅了瞅门口站着的老嬷嬷,被老嬷嬷抓了个正着,怒瞪文宜,一股浓烈的恨其不争,哀其不幸怨怼气息自然流露。
文宜心虚地撇了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整得文宜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哪是书啊,这是催命符啊!
文宜仔细盯着书,希望能打消自己对书本的初印象,提高对它的喜爱程度。
“葫芦虽小藏天地,伴我云云万里身。收起鬼神窥不见,用时能与物为春。”
文宜头搭在课桌上的手,另一只举起一指禅,在书上游走,游走到这首诗时,文宜的一指禅在“葫芦”二字上戳了许久。
“葫芦,葫芦杀案,那时我才三岁啊”文宜喃喃自语道。
三岁必然啥也记不住,可是椿嬷曾把这个当做故事吓唬文宜不许去冷殿。
童年阴影,记忆能不深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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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宁七年,冷殿作为实用性建筑还在,犯过错的嫔妃都往那送,常常是后半辈子调零此处,再无出来之日。进去的人像是被人遗忘一样。
一日
新来的食坊婢女们往冷殿送餐,交给冷殿的女婢们。冷殿管事叫希幼琅,这希幼琅是自请去冷殿的,管这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食坊婢女共计10个,每个人双手各提一个三层食盒。
分到冷殿中的每个人头上,这份量着实有些少,但冷殿里有人自行种植菜蔬,建灶做菜,能够贴补自己的肚子。
希幼琅及女婢共15人,强壮太监5人。
食坊婢女打头的那个叩响了冷殿的殿门,大声喊:“我们是来送饭的。”过了一会,门开了,可怪哉的是往常是由冷殿的女婢开门,今天开门的却是希幼琅。打头的看见希幼琅所穿的服制,连说:“管事安,我们是来送餐的。”
“嗯,进来吧,把食盒放进那个院子里就可以走了,我待会叫女婢们拿走发下去”食坊女婢们齐声说是。
食坊女婢们几乎都没关注冷殿女婢们去哪了,刚刚开门的为什么是希幼琅这个管事。她们只觉得这里没什么人气,果如传言所说,阴森恐怖,只想快点离开。
食坊女婢中倒数第二个女婢,看见院中结了很多葫芦,墙角也堆了很多葫芦,坎上也有,心想这里葫芦这么多,拿一个回去做瓢也不打紧吧,于是捡了个墙角的长葫芦藏进宽大袖子里带出了冷殿。
回来后,她拿柴刀一劈葫芦。一股恶臭从里面流出,化脓的粘稠物随着柴刀的重力一劈喷撒在婢女脸上,她闻见一鼻子血味和尸臭,令人作呕。葫芦劈开的小口上滚出来一个圆形东西,因和小口牵连着毛发,没有滚下桌。婢女颤着胆子一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晕了过去。
帝后大殿里,先帝后坐在椅首。食坊刚被吓晕过去的女婢被太医扎了一还魂针,已经苏醒,跪在殿内。剩下跪着的还有另外9个食坊婢女和她们的管事。
帝后的女婢呈上那个葫芦,柴刀,还有那个圆形东西。
在场人全都是一脸惊愕,恐慌,害怕,因为那分明是个,是个眼珠子,它没办法闭,盯着在场所有人。
先帝后打破恐惧气氛,开口:“说吧,怎么来的。”
扎醒了的女婢急急开口:“帝后,与我无关啊,这是从冷殿管事希幼琅的院子里拿的,我去冷殿送食盒,看见她院子里葫芦很多,想偷拿一个回去做水瓢,一打开就是这个东西,我就被吓晕了。”
另外9个婢女也开口道:“帝后,她是和我们一起去冷殿送食盒,当时一个冷殿女婢都没看见,估计这么多食盒一个人很难拿,希幼琅管事就叫我们把食盒送进她院子里,她待会叫女婢来拿,我也看见她院子里全都是葫芦。”“我们在那待了好一会,硬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也没听见声音,周围静得可怕。”……
食坊管事往前跪走一步:“帝后,是我吩咐她们10人去冷殿送餐,想着她们是新人,干些简单的活,求帝后明查。”
先帝后紧凝那颗眼珠子,发声: “我知道了,叫禁卫军派多些人来,去冷殿。”
“是”“是”“是”……
一到冷殿,先帝后命人把希幼琅捆在院中,一部人劈院中的葫芦,另一部分人结伴去冷殿其它殿里找在这的人。
葫芦太多,没劈完。才劈了三分之一,就已经一地的血水流淌,恶臭味弥漫整个院中:肉块,人体不明组织物,毛发,眼珠子,手指头一大堆。
派去搜殿的人回来了:“帝后,一个人都没有。”
“当然没有了,全在这呢。”希幼琅低着头,散着发,看不清神情,言语中透露着兴奋。
“住嘴,你这个怪物!杀害了这么多人!”先帝后女婢椿开口斥道。
“人?他们还算人,被贬到冷殿里了就不是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呢,不如给我解解闷,助助兴,好玩,好玩,太好玩,她们的肉每个人切起来都不一样,你们不知道吧,那些妃子肉最嫩了。”希幼琅抬头咧嘴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害你身边的女婢和太监,他们是你的手下人。”先帝后敛眉。
“他们,原先我没打算杀他们的,但是人越来越少,他们迟早是要知道的,早晚都要杀的。”
先帝后听后泠然肃目,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处死希幼琅,焚烧身于乱葬岗,宫中人不准再议论葫芦杀案一事,冷殿封,任何人不得踏入。”
“请大祭司来为这些死去的人诵往生咒吧,通知那些冷殿女婢和太监的家人,多给些银钱。”先帝后回殿后对身边女婢吩咐道。
葫芦杀案第二日,裘帝颁令冷宫不再启用,犯错妃子贬为庶人或是依罪下狱,遣送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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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完毕,文宜如梦初醒,一晃头,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望向床边,手底下的触感分明是她的床。太皇太后正一脸怒气加杂着“真让我丢脸”的情绪坐在她床边。
“祖母,您听我说…(听我给您狡辩)”
“文宜,你知不知道尊师重教,那教书师傅都快咳吐血,你都在那趴着没醒,你那些弟弟妹妹可瞧着你呢。我听老嬷嬷说后还以为你是中了迷药,醒不过来,忙里慌张地叫来太医为你搭脉诊治,你呢,你可倒好,睡觉做梦!”
文宜擦了嘴角的哈喇子,嘿嘿一笑。
太皇太后看了看文宜这缺心眼孩子还在那笑,决定换个方式,“祖母老了,时间不多,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得下。”太皇太后掬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莫虚有的泪。
“祖母,别伤心,别伤心了,都是文宜的错,文宜以后一定好好学,不辜负母亲和祖母。”(划重点,文宜哄祖母常用句式)文宜抱住太皇太后,在怀里使劲揉了揉眼睛,挤出了几滴莫虚有的眼泪。
深情望向太皇太后:“祖母,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明就去向教书师傅请罪,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上课,绝不睡觉。”
太皇太后看见文宜眼圈红红的,眼睫毛吊着几颗泪珠,恻隐之心又动了:“说话当真?”
“嗯嗯嗯嗯,比真金还真,祖母,信我这次”
“好吧,再信你最后一次,你这小懒虫”说完,太皇太后给文宜捱了下被子,慈爱地摸摸了文宜的脸:“祖母走了,天色不完,椿嬷已经热好了饭菜,你就在床上吃,吃完早点睡,明天好起早读书。”
文宜像小鸡琢米样点点头。
耶,又逃过一劫。谁又能玩得过我呢?险胜老玩家祖母,成功!文宜内心得意地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