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寒假的调整休养,一开学,欧阳辰和孟赟继续投入了紧张的排练。从二月的万物复苏,三月的阴雨绵绵,到四月的鸟语花香,五月的枝繁叶茂。忙碌的时光中,少年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在这条路上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到了靠后的阶段,总有一个环节——拉体力。少年感受着作品的内核,表达着“美”。闫邵安现在要训练的,便是他们在高压高强度的情况下,还能接近完美地将作品展现好。
孟赟的体能本就不如欧阳辰,练起来便吃力不少,虽然闫邵安并没有在孟赟的剧目中编排较多的跳跃与翻腾技巧但各种控制耗费的体力也一点都不少,更是架不住从早到晚一遍接着一遍,一遍跳完还有一遍的练。
下午的排练才刚刚开始。气温还未回暖,孟赟揉着惺忪的睡眼跟欧阳辰晃去舞蹈室。和煦的阳光洒在还未睡醒的少年身上,仿佛镶上了镀金的轮廓。
“好累……好~累~”孟赟哀嚎着,浑身软绵绵的,动一下便牵扯出无尽的酸痛。这样的日子,孟赟过了一周,便不愿再继续这么过下去了。
“我也,美其名曰说什么恢复体能,可谁没听说过往届学长口中这魔鬼般的拉体力。”欧阳辰眉头微蹙,一想到便一脸苦相。
“你这可比我好太多啦,至少你恢复了还有体能,我是就算恢复了,体能也不咋地。”
两小只在楼道里推搡着,无意间瞥见远远的另一头有闫邵安的身影,立即加快脚步走进了舞蹈室。
把包扔到一旁,换好舞蹈鞋,活动一番,孟赟便自己打开音乐练了起来。本来只是在顺动作的两人看到闫邵安拎着小木棍走了进来,不自觉地紧了紧肌肉,练得更加认真。一旁的欧阳辰虽是时不时带着愧疚的心情给自己放点水,却也不敢休息。
《君曰》孟赟同闫邵安一起给剧目起的名字。父与子的情感表达,从古至今大多都是含蓄的,甚至隐蔽的 。这让孟赟更难把握好剧目中的情感表达,要饱满,但又不能过于外溢,动作是外放的,但父对子、子对父关于爱的表达确实内敛的。
“你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动作做得还是不够到位,你跳得是很累,但是不能让观众感受到你很累……所以这就是要练。”闫邵安用小木棍点了点孟赟的肩膀,示意他起来继续。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抹下额前的汗珠,孟赟撑地起身继续从头来过。
闫邵安扫视了一圈舞蹈室,思索了一下,将欧阳辰赶到了隔壁的教室,并放下狠话——一会他去检查要是没有效果,有欧阳辰好看。
欧阳辰当然满脸认真地应下,识趣的溜出教室,轻巧地关上了门,舞蹈室内只留下孟赟和陪着他较劲的闫邵安。
按下播放键,古琴声参在水滴中落下,在如镜般平静的水面上激起圈圈涟漪。少年盘坐在地,右手端杯。悠扬的琴声起,而少年翻身,缓缓挑腰而且。
先前,孟赟已经认认真真地跳了五六遍了,以他的身体素质,此时已经接近要跳不动的状态了。孟赟绷紧着身体,努力克制着肌肉不要颤抖,这才这是刚开场的几十秒,堪堪整个剧目的十分之一。孟赟对接下来的动作有些害怕了,加之闫邵安又如此严肃的盯着自己,做起来便开始有些畏手畏脚——孟赟最怕闫邵安那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眼神了。向前扑、抱、吸撩腿,仰头、后倾、撤步、风火轮接探身,随即右手端杯二位深蹲。
保持着高度不变移动着重心,孟赟感觉自己的大腿肌肉涨得似乎想将皮肤撕裂,肌肉突突直跳,胯跟的位置也酸痛难忍。努力地投入情绪,微皱的眉头,放在皮笑肉不笑的面庞上显得十分别扭。接着迎来一个小高潮,连着的跳跃技巧,起步时却晚了一拍,酿跄着做完,心虚地瞥了一眼闫邵安,依旧是辨不出喜怒哀乐却让人感到压力十足的神情。下一套组合动作,孟赟格外使劲,终是卡在了鼓点上。随着琴声由急促到舒缓,孟赟趁此喘了几口气,继而缓慢抬腿,过肩的同时控起旁腿。酸,血管似在猛烈的舒张,犹如无数根将断的细线拉起一根沉重的钢管,孟赟吃力地将旁腿控到耳旁。
“这才只是老师看的第一遍啊,一定要努力跳完,做到最好……”孟赟在内心给自己打气,哪怕作用并不大。
随着古琴琴、长笛与二胡的重奏渐渐远去,孟赟的最后一个跳落地,双手托杯、碰杯,最后如释重负般地席地而坐,释然的微笑。
剧目结束,孟赟坐在地上,捶着酸痛的身体,弱弱地喘着气,坎坷不安地看向闫邵安,仿佛在说:“老师~我真的很努力在跳了。”
闫邵安回避了他眼神的撒娇,一针见血地向孟赟点出他的问题,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边做示范边为他讲解动作,讲完后继续向孟赟投以认真而严厉的眼神。看见他有些发懵地在原地,毫不留情的挥着小木棍咬上孟赟的大腿。在孟赟捂着腿直吸气的时候,闫邵安继续点开音乐,仿佛在威胁:音乐已经开始了,再不赶紧准备好投入状态,你可就赶不上音乐节拍了。
孟赟自然也知道其中的意思,放下揉着腿的手,赶忙坐下摆好,顾不得还在脸上缓慢下行的汗珠,惹得脸上直痒。
就这样,一遍遍从头来过,开头的水滴没完没了地落着。孟赟也从开始的不断给自己打气,到累得想要破罐子破摔,再到内心已经喊着不想练了却继续被闫邵安用小木棍揪起来……
又是一次从头到尾的跳完,孟赟跪撑在地上,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眼前变得恍惚了。眨眼间,视线越过闫邵安的身躯,在他身后的窗户外,是斜照的落日,散发着火红的日光。在情不自禁间:“老师您看,夕阳,好美啊……”
闫邵安看了看孟赟此时的状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身望去,被染成玫瑰色的浮云之间,耀眼的火球正在缓缓沉落,犹如梦幻的油画。
顷刻间,时间仿佛静止,师徒二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窗外。
此时的太阳下落得格外迅速,转眼,便只留下了粉紫色的天,以及灰黑的云。
“好啦,太阳也下山了,最后三遍,跳完放你跟辰儿去吃饭。”语气略显欢快轻松,这让浑身瘫软在地的孟赟重新燃气了一点点斗志,但听到还有三遍后,起身的每一步都在挣扎。
两人不知道,隔壁教室的欧阳辰其实也在边机械式的转着扇子,边凝望着西下的太阳,内心还在吐槽这个令人头疼的道具。
最后一遍,琴声响起,孟赟内心十分懊悔为什么刚刚自己要休息那一下。此时的四肢好似刚被驯化一般,脚下发软犹如踩在疏松的棉花上,双臂刚举起便不受控制的颤抖,核心收紧不了一点,起跳翻身,全身都跟着颤颤巍巍。
心中崩溃地呐喊,继而“哐”的一声,脚底一滑,侧身摔到地面上了。孟赟这才发现,地胶上低着大大小小自己的汗水,有的是完整的一滴;有的旁边跟着许多小小的溅开的水花;有的被鞋底抹开,流下长长一条汗渍……看着满地汗水,孟赟趴在地上愣了一会,好累。
由于孟赟是背对着闫邵安摔的,发现他过了几秒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吓得闫邵安以孟赟累晕过去了。
尽管如此,孟赟还是被逼着将这艰难的最后一遍完整地跳完。面庞白里透红,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每走一步仿佛都顶着千斤之重。天空似灰黑的板画,教学楼每一间亮着耀眼白光的教室,都是诺大舞蹈之天空中,每一颗微小的星星竭力发光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