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过半的天空是燥热的,地面被烤得滚烫,人们避雷似的躲在有阴影的地方走,当然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待在家里巴不得抱着空调,而江书乐属于前者。
高中同学聚会她明明期待了好久,可还是因为昨晚熬夜敲键盘导致今早睡过了头,饭局约的午餐,此刻就快12点了。
“迟到就尴尬了……”江书乐想着,便举着太阳伞加快了脚步,饭店就在小区附近,她本以为可以“近水楼台”慢慢走来着。
终于到了饭店,她找到包厢,在门外整理了一下心情,两年多不见大家了,说实话还有点紧张――她这么想着推门而入。
饭桌上的人齐刷刷朝她看来,她有点尴尬笑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随着她落座,包厢又重新热闹起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江大学霸,你这就不行了哈,不够重视我们啊”说话的人是曾经他们班上最爱起哄最调皮的那一个,叫李伟杰。
江书乐也不扭捏,“就是因为足够重视才准备了那么久啊,你看我都迟到了。”也许是同学们之间太久没见了,包厢中总充斥着欢乐,大家又笑了。
抬眸间,江书乐撞上了一双深邃而略狭长的眼――许嘉诚仍是眉目轻松,嘴角略弯,与众人有距离感的样子。见她看过来,许嘉诚心里一紧,眸中多了几缕认真和复杂,他微微直了直腰背,嘴角仍上扬着,只是没那么自然了。
江书乐看到他靠坐在椅背上的样子,笑着看他,算是打招呼。许嘉诚点了点头,手不知往哪放,就拿起杯子,假装喝水。
旁边的李伟杰觉得不对劲,刚才许嘉诚还会笑着淡淡的聊几句,可是现在总喝水,唉,不懂不懂。
同学们聊的大多是高中时的一些糗事(qiu shi),这也勾起了江书乐很多记忆,痛苦的、快乐的、奋斗的,她的整个高中累但充实。
她没有注意到,许嘉诚的眼光总是断断续续地投向这边,他的高中时光算不上快乐和美满,而且大部分的情绪都被江书乐牵动着。
他看着江书乐笑的样子,偶尔回答同学一两句,大大的杏眼弯成月牙,卧蚕镶嵌在眼下,唇红齿白,两颊的发须被空调冷气吹开,小小的脸蛋虽未施粉黛却显得更加清新脱俗――她越发好看了,而且少了点稚嫩,多了份成熟。
许嘉诚眼中暗光流动,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是她让周围的人都黯然失色起来,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上大学以来,总有人向许嘉诚表明心意,送奶茶电影票什么的,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有同寝的兄弟打趣道,“诚哥,你就没有一个动心的?”,他笑笑,“心里有人了。”
他已经见过月亮,又怎么会被星光吸引?纵使群星再璀璨,也比不过皎洁月光的一丝一毫。
他仰望月亮,就像信徒仰望神明一般,既希望能够沐月光而生,又怕自己处于凡尘的肉身会玷污了这神圣的馈赠。
如此想着,许嘉诚自嘲地笑了笑。江书乐分享欲不是很重,所以她大部分都是听、笑、附和几句。李伟杰突然想到什么,他大声问坐在桌对面的江书乐:“哦对了,江大学霸,你和那个学长咋样啦?”然后他又故意挑眉笑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喝到你的喜酒啦?”
空气安静了一刹,坐在李伟杰旁边的许嘉诚朝他投来复杂的目光。虽然他对江书乐这几年的生活始终有所了解,知道她早已和那个什么学长断了联系,可他还是不敢去看江书乐,他不知道他在怕什么,是怕她会窘迫,还是怕她仍对学长念念不忘?
许嘉诚眼底又暗淡下去,嘴角也没保持那份平常微微上扬、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了,但没人看出什么破绽,也许这就是暗恋的好处吧――没人知道你的爱和软肋,也就意味着没人可以以此来嘲笑你。
江书乐却没有一点困窘,仿佛这事跟她没关一样,笑笑说了句:“早散了,看来你是吃不成这顿酒席了李伟杰。”许嘉诚心里一松,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
但李伟杰不死心,他又说:“你这么快就放下啦?”
江书乐突然想起莫言说的“哥也不是当年的哥了”,对李伟杰说了句,“姐也不是当年的姐了,谁还记得高中时候喜欢的人?”这句话许嘉诚听着莫名绷直了唇线。
饭局结束,大家打车离开,有几个女生有男友来接,好吧,她是有点羡慕,但也只是一点。
她走出大门,太阳真的好大,高中学地理的时候就知道下午两点的太阳是最晒的。她打开太阳伞,许嘉诚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方便共用把伞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不疾不徐,像电流流过她心尖。她觉得应该是在叫她,转过头去,刚才在饭局上没太注意许嘉诚好像又高了一点,他头发深黑蓬松,有碎发垂在眉毛之上,眼睛深邃狭长,睫毛很长,鼻子又高又挺,薄唇轻启,偏偏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江书乐一向对高高瘦瘦的人没有抵抗力,她笑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又把伞举高了些,礼貌地说道:“来吧,伞够大。”
许嘉诚内心飘飘然,表面却假装镇静地长腿一迈,站在了伞下。他似乎在一刹那间就想好了脑中纠结的答案,修长的手轻轻抓过伞柄,微微地弯着眼角笑道,“我更高一点。”
江书乐看着他把伞“抢”过去,太阳伞的伞柄本就不长,她刚才又握着伞柄中间,所以他几乎是贴着伞骨架去拿伞的,就为了不碰到她?她看着他男女有别、谦谦有礼的样子,突然很想笑。
他们走在路上,虽然没有说说笑笑,但江书乐也还觉得挺放松,没什么紧张的。许嘉诚就不一样了,他有点不敢换气,眼睛目视前方,却仍然记得把伞往太阳的方位倾斜,让江书乐完全遮在阴影中,他自己除了头部,其他大多暴露在阳光下,尽管他穿的是极其吸热的黑短袖,江书乐穿的是白色过膝长裙。
江书乐开口,“你家也在这附近吗?”许嘉诚想了想道,“挺近的,十几分钟就能到。”江书乐以为他说的是走路时间,后来才知晓那是开车最快十几分钟能到,还得是一路绿灯的那种。
“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本来以为我应该是那个最快到饭店的,没想到是最后一个。”她弯着眼睛笑着,又说,“唉,之前觉得敲键盘写文很酷,真的轮到我才觉得有点辛苦。”江书乐选的是文学专业,她从小就对文学感兴趣,希望成为一个作家,用文字治愈自己,治愈读者,治愈社会,这是她的梦想。
许嘉诚也慢慢松弛下来,他好听的声音又响起,“只要是在做自己热爱的事,累也是种成就感。”江书乐觉得他说到自己心里去了,笑着问他,“你呢?专业选的什么?”
“我选的是计算机技术专业,也是敲键盘的。”他扬着嘴角去看她,很喜悦的样子。
江书乐莫名笑了,继续往前走着。许嘉诚心里踌躇了好久,终于开口,极其温柔地叫她名字,“江书乐――”
江书乐心里恍惚了一瞬,抬头看他,“怎么了?”
随后她听到他很认真地说了句,“我还记得高中时候喜欢的人,而且时间越久,我越刻骨铭心。”这是他真真切切想对她说的话,从刚才饭局上江书乐说出那句话时他就想说了。
江书乐愣了神,毒辣的阳光也难以把她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