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命是道亭斋所有弟子的白月光。
他是掌门最早收入门下的弟子,无论是在掌门心中的分量,还是在师门中的地位,都非同一般。偶尔掌门闭关,还会命他暂代掌门一职,管理道亭斋里的大小事务。
地位如此之高的他,也从不欺上媚下。相反,他敬重师父,爱惜子弟,无论出什么事,他都会第一时间挡在师弟们的前面。师父偏爱他,是斋内人尽皆知的事,但师门内的弟子无一不服他,皆因他不仅武功高强,又秉节持重,不骄不躁,对待众人皆是一般,甚至待自己要更严苛一些。
在师门众人的眼里,他是最靠得住的大师兄。
他爱所有的人,但他又不爱任何人。
他的爱是大爱,无私的爱,是友情的爱,亲情的爱,但,绝不会是情爱。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来历不明的尘土,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归宿在哪里。他要逍遥快活一世,没有谁能够将他束缚在身边。
这样的知天命,在师门中不乏追求者,柳熙灯便是其中一个。
但他与其他的追求者不同,他几乎已是到了癫狂的地步。他疯狂地爱着知天命以及和他相关的一切,饶是知天命这样沉稳的性子,也被他吓到过几次。他每日都要不辞疲劳地缠着知天命,一旦有人靠近,他就会显露獠牙,将所有的越界者吓退。他驱赶着知天命身边的所有人,连清霄真人白念之都压不住他。
但独独有一个人,能让他冷静下来。
那人便是排名第六的弟子,顾午。
每当柳熙灯为了知天命与其他弟子发生冲突的时候,顾午就会适时的出现。刚刚还如被侵犯领域的烈虎一般失去理智的柳熙灯,瞬间变成失去爪牙的猫儿,躲进顾午的怀里。
弟子们都说,这是因为二十二师弟是被大师兄捡回来,却是六师兄养大的。
“那他为何爱上了不过一面之缘的大师兄,而不是日夜相处的六师兄呢?”
“谁知道呢,他都已经疯成这样了,哪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他。只是可怜了大师兄,摊上这么个疯子,日子都过不安生。”
“还好有六师兄在,不然麻烦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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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午将柳熙灯带回他的房间后,紧紧关上了门,还插上了门闩。回头一看,柳熙灯眼神痴痴呆呆的,在那里说胡话。顾午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内力灌入了柳熙灯的天灵。内力的灌溉使得柳熙灯痛苦不已,他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场酷刑,但顾午死死压住他,不肯放他离开。渐渐的,柳熙灯的眼神变得清明,看到眼前的人,轻轻唤了声:“顾午?”
见他恢复意识,顾午微微一笑,却因内力消耗太多,一下子软到在柳熙灯的身上。柳熙灯熟能生巧得接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二人的姿势在外人看来极为亲密,但仔细看便能看出,柳熙灯的胳膊不过是虚环住顾午的腰。他的腰挺得板板正正,即使顾午埋在他的脖颈不停喘息,他也神色如常。
“怎么又犯病了?”
顾午的语气中并无责备,就像一个无奈的大人在哄劝自己犯了错的孩子。
“我一靠近知天命,便控制不住自己。”
柳熙灯的状态与之前判若两人,一副老持稳重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甚至比起知天命来,都要沉稳许多。
待顾午平复下来,柳熙灯道:“你不必为我这么做的,你这样做,无异于消耗自己的生命。”他的声音毫无起伏,连担心都没有,让人听起来就好像是真要撇清所有关系一样。顾午摇摇头,“是我自愿的,不关你的事。”
柳熙灯沉默一瞬,道:“我不值得你这样。”
“什么值不值得……”顾午的脸色苍白,饶是柳熙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不要强撑了,我去请医师来。”
“别去。”顾午拉住他的衣角,“别去……”他低声喃喃着,“我想,和你待一会儿。”
柳熙灯知晓他话里的意思,也知晓他的心意,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给顾午未来。他明明已经在很刻意地疏远和顾午的关系,但顾午好像根本不在意,依旧每天都笑着迎上来,费尽心思哄他开心,想尽办法为他排除障碍,甚至不惜消耗自己的内力救他。
“你说,在你心里,我是你什么人?”
熙灯思索良久,答:“恩人。”
“只是恩人?没有一点点其他的地位了?”
“还是,师兄。”
“除此之外呢?”
熙灯不语。顾午早知道会是这样,但心还是痛得要死,他面上笑得苦涩,嘴里却说着安慰的话:“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养了十二年的小花灯呢。”
“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顾午抬起脸,看着柳熙灯,“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图别人报答的人吗?”
“你不是。但,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听了他的话,顾午一把推开他,坐直了身子,死死盯着柳熙灯的眼睛,“柳熙灯,你给我听好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无论是将你抚养成人,还是用内力帮你压制邪气,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需要你用什么来报答我。若说我唯一所求的,就是你要好好活下去,无论是在哪里。”
柳熙灯神色动容,“顾午……”
顾午摆摆手,“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师兄。”
听到此话,柳熙灯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虽然嘴角的弧度几不可见,但他还是乖乖地叫了一声:
“顾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