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翎醒来时,帐顶垂下的纱幔像被雨水浸过的云,灰白、沉重,压得胸口发闷。他试着抬手,指骨间却传来一阵钝痛——那是大病留下的余烬,仍在骨缝里阴燃。帐外雨声潺潺,仿佛有人在檐下低泣,一声一声把他的魂魄唤回尘世。
他记得受伤后高热最盛的那几日,自己像被抛进无岸的河,沉浮间只抓住一只冰凉的手。那手的主人不说话,只用指腹一遍遍描摹他掌心的纹路,像要把他整个人刻进骨血。如今他醒了,那只手却不见了,只剩枕边一缕极轻极轻的木樨香,混着雨气,像一句欲言又止的叹息。
侍女说,夜鸢守了她整整七日。第七日黎明,医师摇头说“听天由命”,夜鸢便独自去了后山。再回来时,她衣襟湿透,发间沾满碎叶,手里却捧着一簇赤红的“返魂草”——传说生于断崖,十年一开花,以血饲之可续将断之命。侍女说,夜鸢割开自己手腕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道
夜鸢“他若醒不过来,我要这条命也无用。”
光翎听着,心口像被细线勒住,一寸寸收紧。他想起昏迷前最后一眼:夜鸢立在雨里,长睫上悬着水珠,像将坠未坠的泪。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死,便用尽力气对她笑,想让她记住自己最好的模样。可如今他活了,她却避而不见。
雨到黄昏仍未停。光翎披衣起身,赤足踏过冰凉的青砖,循着木樨香一路寻去。长廊尽头,夜鸢负手立在窗前,背影瘦得仿佛一折就断。窗外芭蕉被雨打得垂首,叶脉上的水珠滚落,像她眸中未落的雾。
他停在五步之外,喉咙发紧。那七日里,他无数次在混沌中听见他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唤他“阿翎”,像把他的名字含在舌尖,又怕呵化了。此刻她却沉默得像一尊石像,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光翎(五供奉)“夜鸢。”
他唤她,声音散在雨声里。
她肩膀一颤,没有回头,只将右手往袖中藏了藏。光翎却眼尖地瞥见,那截苍白腕骨上缠着白纱,殷红已浸透,像雪里绽开的梅。他忽然明白,那“返魂草”不是采的,是她用血肉养的——养在他的命里。
他走近一步,又一步,直到能看清她耳后一道新添的伤。那是后山荆棘划的,血已结痂,却像一道裂开的符咒,烙在他眼底。他抬手想碰,又怕碰碎什么,指尖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腕间纱布上。
光翎(五供奉)“疼吗?”
夜鸢终于转身,眼底残雾氤氲,映着他憔悴的脸。她张了张口,似乎想笑,却先咳出一声哽咽
夜鸢“你醒了……就好。”
四个字,重得像千斤。光翎忽然懂了——她不敢靠近,是怕他看见自己眼里的雨。那雨从他知道“返魂草”真相那刻开始下,淅淅沥沥,浸透他所有沉默的日夜。
他用下颌抵住她额头。她的皮肤冷得像井台,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暖。雨声忽然远了,天地间只剩两颗心跳得凌乱。
光翎(五供奉)“夜鸢。”
他轻声道
光翎(五供奉)“我梦见自己死了,你站在忘川对岸,不肯渡我。”
她嗓音沙哑,哑得几乎听不见
夜鸢“我渡了……用血。”
光翎闭上眼,泪砸在她腕间,把纱布上的红晕得更深。那一刻,他听见残雾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崩裂——是他自己筑起的高墙,也是他心上那层冰。原来最痛的不是死别,而是生者用沉默砌成的生离。
窗外雨势渐歇,最后一滴从檐角坠落,砸在阶前碎成八瓣。光翎伸手环住夜鸢的腰,触到她在颤抖。他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世上有两种人最傻,一种是把爱说成花,一种是把爱烧成灰。夜鸢是后者,而她险些成了前者。
光翎(五供奉)“以后别再躲我。”
她贴着他胸口,听那里传来擂鼓般的心跳
光翎(五供奉)“你若再把自己藏进雨里,我就去寻你,哪怕翻遍九重黄泉。”
夜鸢没答,只在光翎的胸前又蹭了蹭,像终于找到归巢的鸟。残雾散去,月色从云缝漏下一缕,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一截未写完的诗行——
“爱人的眼眸中残雾氤氲,酝酿着下一个朦胧雨季。”
可那雨季不再属于离别,而属于此后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
作者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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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这几天有点专注码感情戏了
作者过几天得回归正篇了
作者感谢话本编辑肉粽这位宝子送来的金币打赏
作者感谢这两位宝子送来的鲜花
作者另外具体的加更要求我更新在作者说了
作者今天有点累了,金币加更的那一篇,明天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