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的伤依旧在左肩灼痛,剑痕自锁骨蜿蜒到肩胛,圣光残留的金芒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可真正灼烧夜鸢的,是不远千里赶到时只看见光翎白衣倏然绽开的血花——红得刺目,红得让她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弱小。
大供奉的声音冷硬如铁
千道流(大供奉)“强大才是最基本的,否则你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七岁的夜鸢把这句话和师父的血一起,刻进了七窍玲珑的玉笛里。
寅时未至,夜色还蜷在檐角,她便抱着那支比手臂略长的雪玉笛,赤足溜进后山。笛身以万年寒玉凿成,平时温润,一经魂力催动,孔窍里会溢出霜雾。她先绕雪林疾奔三十里,肺叶像被冰碴子割裂,却死死咬住笛口——以气息代替脚步,把紊乱的呼吸吹成连贯的音阶。笛声清越,却在高音处骤然断裂,仿佛提醒她:三十二级的魂力,还撑不起一首完整的《破阵曲》。
回到空地,木人桩已覆白霜。夜鸢盘膝坐在雪里,把玉笛横于唇畔。第一魂环亮起,冰蓝色的鸢鸟虚影在她背后展开羽翼,随着笛音的起伏,羽翼化作漫天冰刃,呼啸着削向木人桩。每一次吹奏,都像用魂力在刀尖上跳舞:气息稍弱,冰刃便溃散成雪尘;心跳稍乱,笛声便裂成刺耳的尖啸。她的唇瓣被冻得青紫,齿关磨破,血丝顺着笛孔滑进指缝,在白玉上绽开细小红梅。疼吗?当然疼。可只要想起师父咳血时苍白的唇,那疼就成了最好的节拍器——再快些,再准些!
值守的魂斗罗被笛声惊醒,冷笑着指向峭壁
什么都是“小丫头,日落前削平那面岩壁,敢吗?”
夜鸢没有答话,只是以笛代剑,走到岩壁前。第二魂环升腾,笛身孔窍喷薄出冰蓝音刃,宛如实质。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音孔上疾掠——笛声骤响,音刃化作一柄丈余长的冰刃,轰然劈向岩壁。石屑飞溅,音刃崩碎,虎口震裂的血珠溅在雪里,像点点朱砂。她不管不顾,笛声再起,冰刃凝而又散,散而再聚。夕阳把雪地染成血色时,岩壁轰然坍塌;而夜鸢跪倒在地,唇角渗血,笛身却仍牢牢攥在掌心,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拖着发麻的双腿,又走向魂兽围栏。百年风狒、千年鬼虎……她专挑比自己高阶的练手。左肩旧伤被利爪撕开,血顺着笛孔淌进指缝,她索性以血为引,吹出曲子。笛声如幽魂低语,魂兽赤红的瞳仁出现一瞬迷茫,她趁机翻身跃上鬼虎脊背,玉笛狠狠敲碎它的额骨。尾鞭扫中腰侧,她滚落在雪里,咳出一口血沫,却又把玉笛横到唇边——嘶哑的笛音里,冰鸢的羽翼再次展开,比先前更亮、更冷。
回到寝殿时,往往已过子时。光翎倚在榻上,灯影把他的轮廓削得单薄。夜鸢放轻脚步,却还是被他捉个正着。男人苍白的手指掀开她染血的衣襟,触到那些新添的爪痕与淤青,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光翎(五供奉)“不要命了?”
光翎不知何时拄着弓站在林口,脸色比雪还白,声音低哑,像雪夜里拉紧的弓弦。夜鸢慌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污,却在触及师父惊痛的目光时,突然哽咽起来。
夜鸢垂着头,把玉笛抱在怀里,笛身还沾着雪与血。半晌,她才闷闷地开口,带着不属于七岁的执拗
夜鸢“我想站在您前面,用笛声……替您挡住所有箭。”
夜鸢“我……我不想再看见您受伤。”
她攥紧的拳缝里滴下血珠,在雪地里烫出小小的圆坑
夜鸢“我要变强……强到能站在您前面。”
光翎沉默良久,忽然伸手把她按进怀里。松木香混着药味钻进鼻腔,夜鸢听见他胸腔里压抑的叹息
光翎(五供奉)“那就一起活久一点。”
光翎的声音轻得像雪落
光翎(五供奉)“强大不是为了送死,是为了让重要的人不必流泪。”
那之后,她愈发执拗。白日里,她像个小大人般煎药、喂药、替师父换药,动作细致得近乎虔诚;夜幕后,她又化作雪原上一缕幽蓝的笛音。魂力耗尽便用意志强撑,意志溃散便咬破舌尖,以血腥味唤醒自己。她默念着师父的名字一次次突破极限。她甚至把师父的箭术心法融入笛曲——笛音即是箭道,音刃脱孔的刹那,冰蓝轨迹宛如光翎昔年射出的箭矢,破风之声凄厉如幼兽初啼。
月光下的影子从稚嫩变得修长,冰鸢的羽翼逐渐凝出锋利的寒光,而她眼底燃烧的火从未熄灭。
有一次,她练到脱力,昏倒在雪地里。醒来时,夜空正飘着细雪,月光把雪原照得如同白昼。她看见师父披着狐裘,拄着弓站在十步之外,肩头落满碎雪,不知等了多久。那一瞬,所有委屈与疼痛都涌上喉头,她张了张嘴,却只吹出一声破碎的笛音。
光翎没有走近,只是抬起手,对她做了个“继续”的手势。夜鸢愣住,随即会意,指尖颤抖地搭上音孔。笛声起初断续,渐渐汇成一条清越的溪流,在雪夜里蜿蜒前行。最后一记高音冲霄而起,震落檐角冰棱,像幼鸢第一次振翅,带着血与雪,冲向漆黑的天幕。
光翎(五供奉)“慢些长大吧。”
光翎低声呢喃,指尖抚过绷带下隐隐作痛的旧伤。
回答他的,是夜鸢吹笛时带起的雪风,像一声倔强的誓言——
“我会长得比您更高,比所有伤害您的人都强。”
回到寝殿,光翎递给她一碗温热的药。夜鸢捧着碗,忽然发现师父左手的绷带渗出了新血——那是抱她时不小心崩裂的伤口。她盯了半晌,眼泪终于无声砸进药碗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光翎(五供奉)“别哭。”
光翎用指腹拭去她的泪,声音轻得像雪落
光翎(五供奉)“眼泪会冻住的。”
夜鸢摇头,把脸埋进他掌心,声音闷得几乎听不见
夜鸢“我会更快的……比眼泪结冰还快。”
窗外,雪无声地覆满庭院,却在触及女孩滚烫的魂力时悄然融化。女孩怀里的玉笛映着月光,像一泓凝霜的泉水,在暗夜里闪着执拗的寒光。
作者卡
作者2100多字已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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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之前欠的那一更,过段时间再补上
作者最近我的状态不是很好,灵感也没有太多,不太好写
作者日更对我来说都有点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