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响贪欢

一夜龙烛红香烬，庭前簌簌丹红桂子初落。苏昌河依在树上，衣袖散乱，遥遥望着眼前明灭一点烛火。远远的男女喘息声仿佛近在耳边，他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到了他这样的岁数早就不是不识情事的毛头小子，不知有多少女子投怀送抱可是窥到自己不见天日的那一面又猝不及防地离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守在外面，难道就为了看他们俩被翻红浪成双对？越想心中越是憋闷，起身飞回了星月阁。

　　那时节望舒仍与苏暮雨并在一旁，两人长发交缠肌肤相贴，床下是揉皱的青白两色的外裳衣裙鞋袜堆在一处沿床边撒了一路。

　　苏暮雨一睁眼便看到心爱的女子枕在她手臂上，心底油然而生自愿此刻便是天长地久。

　　将她雪白额前的细发拨开，仔细描摹少女的眉眼鼻唇，般般介如画。

　　从她在多方势力间的斡旋，苏暮雨也隐隐猜出她要做什么，不过是定鼎天下再造乾坤。暗河从来霸道，阿月也很霸道，自己也不可能扔下苏家与她走。

　　趁她睡着看看她眉目，这已经这个沉默寡言的执伞鬼的极限。

　　在他注视下，温望舒终于缓缓睁眼睛，明眸一转便瞧见他雪白纤细的肩背裸露在外面。

　　更无半点羞閤之意，看到他面红耳赤方坦然问他“苏小少爷，我衣裳呢?”吴侬软语含情带糯，那个少年能消受如此美人恩，苏暮雨也不能。

　大红织金的折枝桃花云丝裙让他系了三次才从容绕好腰间玉扣，披散的青丝也得重新梳笼，妆容也得重画。

　　望舒复又擒住他细白手腕，苏暮雨便乖乖低头看她做甚更有几分天真少年气，纵然羞恼他昨夜征伐不休也有几分心软只是轻咬一口他的唇瓣便作出气。

　　等她细细在镜前描画出眼角一道小小的绯红弯月时，笑着转头问苏暮雨，“小少爷，我好看吗？”

看他费心心机讨自己一笑的模样绞尽脑汁想出来些好词，她也觉得这个人与当初挥手自去的雷无桀般的少年郎也没什么区别。

　　出乎意料执伞鬼的文采有些长进。“冰肌连理，雪梅并蒂，玉仙飘溢，羞姿吻立自然是好看的。”开头两句似咏梅花又像美人，她转了一转，忽然想起后面几句把雪为纱亲昵。慢移轻抚小阿娇，莫哭泣，今生永惜。

她不及假作嗔怒，神色素淡如水墨融开，一人如在世外。两人片刻之前还肌肤相贴亲密一体，现在他们之间早已是画地为牢楚河汉界分明。苏暮雨牵起她垂下的素白的手臂不知所措地垂下眼，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们分明也有很好的时候，明明却月也这么喜欢过我。 南安城里十里烟雨里，一伞并肩，简直像一对璧人。

简直是一对璧人。苏暮雨也许永远都不会清楚到底有何区别，他只是惊慌失措地试图挽留她像一具棺木里精心雕刻多年的陪葬苍白人偶活动关节。

他的内里空空荡荡，一戳便破，温望舒却不肯给他留余地。“别做这些多余的事，苏暮雨。” 她声音颤颤。

对一向刻薄别人也为难自己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温和，她本想说的是何必学他，难道你以为我还忘不了萧若风吗。如今两人或成敌对，无需解释。

　　虽有肌肤之亲，她并不承认他们是任何一种世俗认可的关系，不过是一响贪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