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怔怔看了许久才恍然大悟,终于想明白一件事:苏暮雨居然是喜欢自己的。明明自己也是他的敌人,亡国灭种的仇恨原来也可以因为情爱消弭殆尽。
她不知早在国仇家恨之前他就决定爱她,却月总以为自己是迫于她高绝实力和曾经的恩情每次才不做挣扎,其实他甘之如饴,只有她不知道自己甘之如饴。
世间痴男怨女,因缘开头总是一个痴字,后来到底是恨难平。
“从何时开始?’’她问的没头没尾,苏暮雨却当真开始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少城主如未出乾安的百里东君一般鲜衣怒马少年郎恣意随性,他在那座城里又总是梦想着偷偷溜出去。城中叔伯是跟随父亲多年的部下对他多有纵容,他常常自以为天衣无缝地出城几日,母亲也会帮忙遮掩过去。
冥鸿雾豹,吉光片羽,而今才到当时错。往事故人只在魂梦依稀。
少年人谁没做过倚马红袖招,白马抵酒钱的白日梦,谁都年轻过,他也一样。
那时李长生的名声已经如日中天,无论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敬。作为他唯一的女儿,天然就活在万千瞩目下,即使什么也不做,人人亦会猜测不已。天下流言蜚蜚,李却月却深居简出,世人只知道她幼年即流传善弈棋,好乐曲,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包括容貌,但人人都异口同声毫无质疑地说她是个美人。
苏暮雨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却月时,总是后悔那时候太年轻不够从容。南安城,十里霜红,烟雨迷蒙,女子比细雨更缠人的地方
他听过往客商称羡南安十里霜红的盛景,秋日里乘船而过,两岸如同火烧一般。
那时正是南安城雨季,黑云欲压樯倾楫摧,船家是个中年汉子嫌就有大雨不肯行船,在他与船家议价的当口,忽忽伸过来一只少女的手,纤细白柔如白梅揉碎,冰雪塑成。
手心里躺着一把金叶子,少女的声音幽咽如泉,冷彻入骨“够了么?”岂止是够了,这一把金叶足够买下这条河上所有船只。
船家惊的愣住,只不住点头,浑身上下欢喜到了极致说不出一个字来。
少女回转目光看过来,她站在满天霜红下明洁如秋水玉骨,虽有幕篱遮掩,眸如星河月色,一望即知是个美人。“你不同意?”他心想,好傲气的美人姐姐就让给她何妨,嘴上却不肯认输,“你出的钱多就是你的,明明是我先来的。”到最后竟委屈起来,小少年清贵凤眼眼尾斜红下曳,比常人颜色更浅淡的瞳色好似养在水银里的两丸黑珍珠,千万人难寻的赤诚相待。
她含笑望过来,眼作溶溶春水无声奔涌。含笑的眸光温煦明烂,那是年少的苏暮雨第一次听见胸腔里心跳如擂鼓震耳欲聋。
他下意识地捂住,怕被别人听见。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十里红叶明艳欲燃。长空如洗火蝶翩翩而落,光怪陆离非人间所有的美。
此景此去二十载不曾见。那少女笑了一会子,见他还哭,慌得没办法替他擦眼泪。“求求你别哭了。”
苏暮雨从小在父母的娇惯和宠溺里长大,小霸王一般捧大,爱娇的很。听她笑了这么久,哭是不哭了,恼羞成怒。
见这姐姐来哄自己,瞪的圆滚滚的凤眼得意一睨,高高兴兴拉上她的袖子,还装作冥思苦想许久“是你先求我的,姐姐。”这一句姐姐一叫,兜兜转转便是十几年的魂牵梦萦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