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苏暮雨不知如何拒绝,愣愣被她牵着走上了乌船。
细雨微微,天色低垂,两岸边落叶欲燃,可他只顾得上看她,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她,只敢偷偷用余光觑她。
总是这样,第一眼见到这个人这个清丽柔和的少女,千娇万宠的小少爷第一次眼里浮现出不自知的自卑。
世间情爱总是谁先爱上谁,谁先自卑,他注定没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却月的伤心到了他这里总是要加倍的。
金纱红裙上锦绣金线随她行动流出光彩,她随意在院里走走。去岁一冬里怒发的红梅枯老如藤,曲如盘龙不见一点生意,前几日还开得热热闹闹一片粉白荷花分宜而落皆作小舟游,只有远处一树丹红的丹犀桂子勃发如火光欲燃。
树下簌簌艳红一层丹砂色碾入土中。似有人来回徘徊。
星落月影阁是整个暗河大家长的住处好寻的很,宛在水中央,月光刚刚起来的时候,波光粼粼宛如星河倒映垂流入河。她踏着水波想起父亲年幼时教自己的观人之术,深居高阁望流水者多傲,居于于水滢带之间难免多情又多猜疑。
别说自己老爹论老奸巨滑还得是他,现在不知躺在那个美人的肚皮上酣睡,他们师徒两当年砸下的烂摊子都让她来收拾。
被迫从山中出来的打工人怨气冲天,星落月影阁里阴风阵阵似有所感灯烛刹那掐灭,只剩静夜的水光在窗纸上游走。
她径直进去全无守卫,门户大开。游鱼游动声传来耳边哗啦啦水波搅动声,水珠淋漓从肌肤落下,苏昌河只来得及披上轻薄的裘衣,冷白的肌肤因为久浸热水微微发红。
长发湿漉漉如海藻缠结,才出水的艳鬼眼角绯红,偶然望人一眼便是烟水朦胧的真江。

温望舒不禁在心中长叹:敌人果然狡猾!居然使用美人计。
可是他真好看,就像一株玉兰花柔和了去掉锋利叶角只留下柔和醇浓的馥郁清香。
美人在她这里总是有一点犯错的小小特权的。
他赤足走过来足骨纤细雪白如少年,是除了年纪大了点毫无瑕疵的美人。
望舒突然很想低头看看那双脚的颜色,单纯就是想与大家长关于暗河的地上脏不脏的卫生情况探讨一下。
苏暮雨见她神色不瞩若有所思的样子更是怒气冲冲,离开一会你就这么放心不下暮雨吗?!你还是怎么傲慢任性。
在你面前可是暗河大家长啊,不管何门何派提前暗河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就连当初那那个假皇子也是客客气气。是自己老了,还是提不动刀了。
他面上薄怒一闪而现,望舒坦然道“只是大家长颜色出众所以一时看得入神。何况……你不就是给我看的么?”冰凉光滑的玉刃如前日般抵在他喉咙前,足下溅起滴答滴答的水声。
素白的手指拂过他夜色里冰凉微软的唇似赞叹“你真好看!”她是如此天真欢喜就像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孩子。苏昌河曾无数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他也曾无比痛恨这样的薄情。
他仿佛不堪忍受地闭上眼,片刻后温望舒却没有亲上来,喉前的刀反倒更抵紧了。
雪白的脸上显出直白的疑惑少女原本的声音低弱温柔。
“明明整个暗河都没有是我的对手,所以大家长是谁给了你错觉你们的生死还在自己手上?”
“在我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你们的性命已经为我所有。”
“苏昌河你和整个暗河从来就无路可逃。”

苍白的月色照在她脸上“而且,一旦从这个江湖出去没有人欢迎你们回来,你也能想象到你们失败的后果吧。”
无论是从前的李却月还是现在的温望舒都缺乏耐心,她的时间非常宝贵。
现在她犹如猛兽毒蛇直白地发出即将进攻的信号,等待蛛网里猎物垂死挣扎一番后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