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会谈：
他瘦得要命，并且比我想象得还要高很多。
我站在那一动不动，直到警卫们领着那个瘦削憔悴、戴着重重镣铐的人进入会谈室。
从近距离看，小丑的外貌绝对令人震惊。
我以前见过他的脸，谁没见过呢？但是当我发现，我正站在他面前，只与他间隔了一张小桌子之后；当我发现，他的双眼正在三英尺外打量我，就好像我是某种昆虫一样之后，我震惊了！
那个笑容……那就是为什么。
我们都见过那种没有灵魂没有笑意的笑容，见过无数次，要么是在哥谭公报头版头条的黑白色背景里，要么是在色彩不那么真实的播放着晚间新闻的电视屏幕上面。
但还从来没有什么媒体为你呈现过最原始的版本。
那个可怕的笑容……嘴角向上向后极力拉扯，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一半！
还有那牙齿，是如此的大而且白，比演员莫顿·唐尼的牙齿还大，但远没有他自身皮肤那般苍白。
如此苍白的皮肤，感觉既不像漂白剂漂过的那种白色，也不像白血病人才拥有的那种病态的白色，更像是白色的污点。
即便我尝试了无数次，仍然抑制不住地感到寒气逼人，就好像我的衣服上沾了一层无法拭去的寒霜。
苍白的皮肤、海草般绿色的头发和深绿色的手指甲，混合装饰着这个怪诞的人类。
在我在纽约康斯泰特医学中心的作为精神科主医师的五年任期里，以及在这个国家的各种高度安全的设施里，我碰见过最具暴力的精神疾病表现，但我从未确切地感受过疯狂，直到我在房间里见到小丑的第一秒。
媒体从未告诉过我这个男人的精神力量，事实上，在关于小丑的从未结束的一系列故事的报道里，媒体被要求将事情描述得微不足道。
我们已经习惯了小丑，我们已经适应了小丑的存在。
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专职罪犯，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另外，他的脸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成了哥谭的背景音律。
比起陌生罪犯，小丑犯下的暴行不再激起我们那么多的愤怒，毕竟他是你所熟知的恶魔……
我的任务是逐步了解这个恶魔。
旁边有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近距离监视他，我把手伸过桌子。
哈罗德·刘易斯我是刘易斯医生，先生，我将会是……
小丑叫我“小丑”
他盯着我，忽视了我的手，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柔软音调说道。
他庄重的语气和咧嘴的笑容之间的明显差异，令人相当不安。
哈罗德·刘易斯但这不是你的真名，我不想这样称呼你……
小丑“真名”消失了，叫我小丑
小丑如果你希望和我进行任何有意义的交谈
我很不情愿那么做，因为这个病人的小丑化名似乎是他转职为罪犯的轴心，我不想强化这个名字。
但我不得不和他交谈，因此除了默许我别无选择。
哈罗德·刘易斯好的，小丑先生
哈罗德·刘易斯我……
小丑只是……小丑
我再次伸出了我的手。
哈罗德·刘易斯小丑，我是刘易斯医生
哈罗德·刘易斯我将会负责你的治疗
他再次忽视了我的手。
他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小丑你从哪里来？
小丑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小丑希尔医生去哪了？
小丑为什么不是他治疗我？！
哈罗德·刘易斯希尔医生安排我来的，我是新进的员工，因为你不久前的……
哈罗德·刘易斯逃脱
小丑我想要头牌医生！
小丑我总能得到头牌医生！我值得这样！我不是什么其他的小罪犯，你知道的，我是小丑！
小丑我是城里的犯罪之王！
小丑我想要希尔医生！
自大并且感觉自己享有特权，我考虑把自恋型人格障碍（301.81）加入我的诊断列表里。
我耸耸肩，尝试让他放下戒备。
哈罗德·刘易斯抱歉，小丑
哈罗德·刘易斯他安排我到这个位置，看起来我们摆脱不了彼此了
突然他放松下来。
小丑好吧
嗯，情绪不稳定。
第三次，我伸出了我的手。
这一次，伴随着手铐锁链的叮当声，他站起来握了握我的手。
正当我和警卫惊异之时，我听到了蜂鸣声，随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我惊讶得大喊出来并且赶紧拿开我的手。
小丑则开始放声大笑。
小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
他说话的声音一直是如此柔软，柔软得让人感到宽慰。
但是那个笑声——那个支离破碎而又尖厉激烈的笑声，简直让我头发直竖。
两个警卫跳上前，一把将他按在座椅上。
当他们扯开他的手指拿出某样东西的时候，他正在疯狂大笑。
两名警卫里较年长的那个把东西交给了我，然后他们再次给他做了一个仔细的搜身，以防任何其他他可能携带的东西。
我盯着手里的物品，一个欢乐蜂鸣器玩具，一个简单过时的旧时代实用笑话。
警卫他很干净，医生
他们搜寻完毕后，较年长的警卫说道。
我盯着蜂鸣器。
哈罗德·刘易斯当你们把他带进这里的时候，他就应该是“干净的”
他们没有说什么，而是站到了一个新位置，离得更近，几乎守在小丑两侧。
我举起蜂鸣器。
哈罗德·刘易斯你怎么得到这个的呢？
小丑我让它送进来
哈罗德·刘易斯你不可能仅仅让东西自己“送进来”，住院病人的私人物品是严格限制的
小丑你说的是其他住院病人
小丑我是小丑，我想要什么，我就会得到什么
小丑这里的安全设施就是一个笑话
他的眼睛明亮起来。
小丑懂吗？一个笑话！
当小丑再次大笑的时候，警卫们看起来很不舒服。他们活该，他们不应该让他携带那样的东西进入会谈室。
要是他在蜂鸣器尖头上涂毒了呢？
小丑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
小丑一切都很好，干净，无害，有趣，刘易斯医生，我就像一只小猫咪一样
我给了他一个长久的凝视。
哈罗德·刘易斯你这番话和科林·惠特说去吧……如果还能的话
小丑哼了一声，挥手斥道。
小丑惠特！一个骗子！一个冒充艺术家的江湖骗子！
小丑他在艺术界留下了他的标志，一个痤疮！
小丑我为他的作品做了最后的润色，你知道吗？
小丑开始放声大笑。
哈罗德·刘易斯你杀了他！
小丑又没损失，他本应该去死，一个艺术的破坏者
小丑这个世界没有他会好得多
没有丝毫悔意和愧疚感。
对于他那次的暴行，我记得非常清楚。在小丑上一次越狱之后我才刚来这里工作，而在此之前不久，他突袭了一个艺术展览馆，那是一个用来展示年轻艺术家科林·惠特的天才作品的地方。
小丑把惠特的所有作品从墙上撕扯下来，然后扔在展览馆地板中央，一把火将他们燃烧殆尽。
最后他又用一批黑暗抽象的画替代了他们，挂在了墙上，每一副画作上都签名为“小丑”。
第二天早晨，惠特勃然大怒，他也扯下了小丑所有的绘画作品并把他们撕成碎片。以牙还牙，本该如此。
但事情并未到此结束。两天后有人在展览馆发现了惠特，已然死亡。
是被谋杀的，而且不是简单得被一颗子弹或者一把刀所杀。
不是！
他的嘴巴和鼻子被灌满了大量浓绿色的颜料，他是窒息而亡，随后还被挂在展览馆墙上，挂在一个巨大华丽的镀金画框里。
墙上的尸体旁写道：
科林·惠特
碑铭
一位真的将自己投入作品的艺术家
无论我什么时候想起它，这漫不经心的暴行仍然能在我的灵魂深处刮起一阵寒冷的飓风。
而这个无情的犯罪者正坐在离我不到三英尺的地方，咧着嘴大笑。
咧着嘴笑......
我仰慕了惠特的作品许多年。他的作品似乎能对我说话。许多年前，当人们仍然能碰触到他们的时候，我甚至参加了一两次竞标，虽然竞标输给了那些钱袋更为饱满的人。
而现在人们再也触碰不到他们了！
虽然在网上还能看到部分的作品，但是一想到那些作品本不该如此，强烈的愤怒之情就渗透进了我灵魂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停！
这样不行！我正在变得情绪化！
我不能允许这样！我是来帮助这个男人的。我不能在我持续愤怒的情况下继续谈下去，于是，此时此刻，我结束了第一次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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