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的燕京
贺子珩纨绔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燕京,一开始还会有人唏嘘曾经的少年将军,到后来提起贺子珩,也不再是他金戈铁马,少年英才,而是流连烟花,斗鸡走狗,与桂香楼的秋娘不清不白。
坊间有话本先生,写了一本本将军商女的话本,倒有不少感兴趣的
而处在舆论风暴的另一方的许清君,不,现在是许盼儿了,却依然是平静淡定。
“你倒是不慌。”贺子珩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兵书,头也不抬。
许盼儿弹琵琶的手顿了顿,娇媚地笑了笑:“公子都不慌,盼儿又何必慌。”
她不在乎流言蜚语,她只是想杀了贺子珩。
贺子珩抬起头来毫不遮掩地打量了下她。
许盼儿美归美,却不是矜持的美,是一笑便可动人心魂的妩媚,一颦一笑,皆勾人心神,桂香楼其他秋娘要么用力过猛,要么畏畏缩缩,所以许盼儿的美倒也算是这燕京独一份儿的。
贺子珩不喜欢那些端着的大家闺秀,跟她们说话累死了,文绉绉的,他一个十三四岁就在战场上驰骋的粗人,不懂那些,偏偏还得笑着附和。
贺子珩喜欢出格的美人儿,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性子野的,这种不被他们掌控的性子却是最令他们迷恋的。
许清君是高傲的,是如梅花儿一般的人,许盼儿则是风言风语中“比风尘女子还要浪荡”的杨花。
贺子珩与她对视两眼,又低头看他的书去了。
许盼儿与贺子珩的相识不算戏剧,桂香楼的秋女救了她,教她唱曲儿弹琵琶,贺子珩主动上交兵权随后沉溺歌舞,他们的相识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贺子珩一开始告诉许盼儿的身份是金陵的富户周家独子周行,许盼儿好奇他一富户之子怎么总看些兵书。
“我虽只是个富贵俗人,可也有颗铁马冰河的心。”贺子珩当时这么回答她,“还望秋娘替我保密,不然我爹怕是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许盼儿当时咯咯笑,还打趣他是家中独子,怎舍得。只是不经意间提起金陵,贺子珩却会出人意料地沉默。
“金陵,是个好地方,元宵盛会,张灯结彩。”贺子珩说罢又叹了一口长气,“怎的提起金陵?”
“家兄在金陵做伙计,家父家母又是在金陵死的,难免有些怅惘,周公子见谅。”许盼儿低声道。
“……节哀。”贺子珩没再说话,又是许盼儿弹琵琶,贺子珩低头读书。
许盼儿对南安人总有些好感,她希望周行能够成为一代名将,只杀敌兵的名将。
后来,他陪她一起放河灯。
金陵中元节的习俗,相传,河灯能够带去生者对死者说不完的话,若是放的河灯多了,亮了,还能为逝者指引阳间的路。
贺子珩说那日是中元节的时候,许盼儿才想起来,那日是七月半,是鬼节。
她只写了三个字“愿安息”,不是她感情不深厚,而是真到了那一步,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想让他们好好的,贺子珩倒是写的多,可不让她知道,肯定是早早写好的。
那日她蹲下身,一只手不安分地搅着被灯光映着,却又略显灰暗的水,看着水面倒映着的自己,浓妆艳抹,妩媚卑微,许盼儿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泪水啪嗒啪嗒的,溶在了河水中,无波无澜,贺子珩在一旁站着,看着满河的荷花灯,灯上跳跃的火苗,盯太久了,眼有些酸,贺子珩抬眼望去,却发现了不少开窗的围观者,看着他们的装束,却又踌躇不前了,只有群孩子懵懵懂懂地站在河边看花灯。
那晚的夜色太美了。
贺子珩总是翻来覆去地看同一卷书,许盼儿不懂用兵之道,贺子珩给她讲,她就摇着头捂上耳朵,嘴里还嚷着不肯听,楼里的姐姐都羡慕她,因为周行和她像对小鸳鸯,不像秋女与客人的关系,她也纳闷,周行不仅听她唱曲弹琵琶,还宿在她屋里,虽说不同寝,她几次三番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她有私心的,她不想让周行远离她,她也会撩拨周行,周行被她弄烦了,就用手中的书卷敲她脑袋,有时还会大声朗读,许盼儿就郁闷地坐在旁边听,耳朵起茧子倒不至于,但也能背诵了,于是许盼儿想出了应对之策,周行每次清嗓子开始朗诵,许盼儿就用下句更大声地打断他,然后因为贺子珩惊愕的表情捧腹大笑。
大地在夜神的怀抱下酣睡,许盼儿有时午夜梦回,金陵的战场,至亲的惨死,总是忍不住大声喘气,冷汗清洗了枕巾,趴在窗边看看皎月,她在敌国的土地上,爱上了敌国的人,她没有忘记仇恨,儿女情长绊不住她对那位贺将军的刻骨恨,可她也是人,总会贪恋一时的美好。
“怎么不睡?”贺子珩站在许盼儿的身后,给她披了披风,又将她的长发从里放出。
许盼儿没回头看他,闷闷地回答:“月亮太亮了,我睡不着。”
贺子珩就在后面忍不住笑,许盼儿就回头瞪他,他立刻站好正色,却又忍不住问:“这是你对小爷我的态度吗?”
一个普通的打趣,许盼儿却傻愣了,周行是金陵富户,她只是个小秋女,她的爱不叫爱,叫肖想。
贺子珩见她又去胡思乱想,干脆吊儿郎当地抱着胳膊,比往常装出来的纨绔公子更像个纨绔,说:“小爷我脾气好,小盼儿,换作是个脾气大的,就把你赎出去,然后……恶狠狠地欺负你!”
许盼儿笑点低,看着做怪样的贺子珩,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切的欢乐都止于许盼儿知道贺子珩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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