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馆】
“大哥,夜鸦约见,明日。”明诚脸色稍显古怪的走进来说。
明楼看了他一眼:“嗯,你怎么这幅表情?他约在什么地方了?”
“呃……百乐门……”
明楼写字的手一顿,随即放下笔,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来:“以往他都是选择小饭店这种偏僻隐蔽的地方,这次却选了百乐门。有意思,他这是想要与我们坦诚相待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明诚奇怪道,“难道是因为……明台?”
白天在书房,明台自以为偷听没被发现,但其实明诚却从书房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的倒影瞧见他了。
明楼推了推眼镜:“明台去找了夜鸦,跟他说的话无非毒蛛小组的事情……看来他应该是又猜测到什么了。只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夜鸦冒这样的风险呢?”
“大哥,该不会是,‘死间计划’吧?”明诚道。
明楼的表情一变,深觉明诚说的很有可能:“若真是如此,也许他是察觉到了毒蜂想要做什么,或许是不想白白牺牲,因而向另求他法。”
“那……要见吗?”明诚问。
“当然,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我们却是不希望明台和成为弃子的,哪怕是我们都入局。”明楼斩钉截铁的说,明诚点点头,忽而又道,“不过,像百乐门这样的地方,你们若再像之前的打扮反而惹人注目。隐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融入环境。只是,大哥可从来没去那样的地方呢!”
明楼哼了一声:“是啊,托夜鸦的福,我也能去见识一下,这上海最大的销金窟。”
入夜的上海仍旧是灯红酒绿,位于静安区愚园路218号的百乐门是上海最大最有名的饭店兼舞厅,是上海著名的综合性娱乐场所。
在这里,是上海的上流人士交际娱乐的场所。据说这里的舞女月收入可以高达三千至六千元,是当时上海普通职员的十倍以上。
百乐门二楼的包厢中,灯光偏昏暗。明楼进来时,一览无余,包厢中并没有人。
“嗤——”
一声很轻的利刃破空的声音响起,明楼本能偏头一闪,森然的刀锋出现在他的脖颈边,不过相差几公分。
明楼立刻转身反击,二人竟在这几平方米的包厢里你来我往的较量起来。
而较量的最终结果以二人同时制住对方要害结束。
“你每次都要用这种别致的方式和我打招呼吗?”明楼的手扼住柏宁的脖子,低沉的嗓音问。
柏宁的刀横在明楼的动脉前,冲他挑了挑眉:“没办法,我这人疑心重,我喜欢先下手为强。”
包厢里的灯光明亮起来,明诚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口。二人这才同时松开了手,也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明长官,没想到,竟然是你。”柏宁挑了挑眉,“你们明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啊。难怪,明镜姐被怀疑是红色资本家呢。”
明楼推了推眼镜,心中自然也是惊异的:“白亦然,我就说华宁商行不简单,看来背后是戴老板啊。”
二人各自坐下,明诚离开了包厢为两个人把风。
百乐门的一楼,灯光璀璨,舞池里的舞女和客人们沉醉在其中,灯红酒绿之下展现着上海表面的光鲜亮丽,灯光找不到的地方是糜烂与黑暗。
明诚在拒绝第四个来邀他跳舞的舞女后,瞥向二楼,也不知道大哥和夜鸦见面怎么样了?
二楼的包厢里,柏宁和明楼相对而坐。
“重新认识一下吧。”明楼淡淡的笑了一下,“明楼,上海站上校副站长兼情报科科长,代号毒蛇。”
柏宁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握了上去:“苏……不,柏宁,上海站中校行动科科长,代号夜鸦。”
明楼微微一挑眉,他在资料里看到过,夜鸦一向用苏成这个化名在外行走,那么柏宁……是他的真名吗?
【青松常柏,安宁康健】,姓和名的寓意倒是很好。
“你这么突然找我见面,还是以这种方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对于刘洋的事情,我有了新的想法。”柏宁直奔主题,“刘洋不是南天样子的棋子,他很可能是毒蜂的棋子,也就是我的老师,王天风。”
明楼挑了挑眉毛,暗叹年轻人的敏锐:“何以见得?”
柏宁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所以,刘洋是老师的一步棋子,在樱花号事件时,老师借机将他启用。为的是他下面的计划,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老师为了计划成功,一向可以牺牲很多人,包括他自己。”
明楼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夜鸦会猜到,或许王天风也从没想过能瞒过他的这个学生。
“所以呢?”
“能告诉我是什么吗?”柏宁问。
明楼摇摇头:“很遗憾,我也并不清楚。我只知道的它的名字—【—死间计划】,大概……和第三战区的事有关。这件事是你老师策划的,具体行动只有他和局座知道。”
【死间计划】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没有什么好的寓意。
柏宁蓦然,而关于计划目的,他有想到过这方面,目前第三战区情况严峻,各国谍报人员和间谍们都想要拿到第三战区的情况。
“毒蛛小组的牺牲很可能只是计划里的第一个,后面还会有很多人。”柏宁说着,紧紧的盯着明楼观察他的表情,“你,我,明诚,老师包括……明台。”
在提到明台的时候,明楼再隐忍的表情也终究是有了一丝波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楼冷冷的抬眼道。
“你不想救明台吗?”柏宁幽幽的说,明楼不确定柏宁的想法,“他是军人,应该为国牺牲。”
柏宁身体前倾,语气里也有几分压迫:“可他也是你弟弟,我不相信明楼大哥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去送死。”
‘明楼哥’这三个字被柏宁咬的颇重,明楼不得不承认他被青年拿到了痛处。但他到底是老特工,不可能轻易示弱。
“我的确不想看我弟弟去死,但王天风你应该也了解。他不是一个会被说动的人。”明楼想看看柏宁的筹码。
“我当然知道,说服老师是不可能的。能让他改变主意的,是直接的较量。”柏宁收敛了刚刚压迫性的语气,“用新的计谋打赢他,我知道明楼哥不想明台去送死,跟我合作就有机会。”
明楼眯了眯眼:“我虽然是为了救明台,但同样的,我自己可以牺牲。你呢?是为了自保吗?”
柏宁听到明楼这么问也不生气,反而笑道:“你知道吗?其实我这个人对党国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忠心。”
明楼一愣,犹疑道:“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个?”
“呵,你和我一样。”柏宁似笑非笑的说,“我并没有什么信仰,我只是忠于我的国家,我的内心,还有我的老师。当年如果没有他,我现在说不定连尸体在哪儿都不知道。所以,按理来说,无论老师做什么,我都会帮他。”
明楼静静地听着面前青年的话。
“但是……我见过牺牲太多了。”柏宁的脸上朦胧着一股悲切,“当然,老师他见过的也一定不少。只是,我大概是远没有磨炼到老师的境界吧。我不想再看到和方启一样的人死在我面前。”
明楼有一股肃然起敬的感觉,更有一种悲叹和欣慰。悲叹于,柏宁说起来也不过双十出头,与明台大不了几岁却已经历尽千帆,看过无数生死。年轻人的大好韶光,柏宁却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
但他同时又欣慰于,泱泱华夏,仍有如柏宁一般的青年,日寇何愁不除?
柏宁表情严肃的看着明楼道:“宁,愿以 一人之死,救全盘之棋。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