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外面的春光如一幅巨大而明艳的绸缎,铺开漫天漫地的晴丝万缕,袅娜如线,看得韶光亦轻贱了岁月。
那漾艳的春光,仿佛一卷上好的精工细描的锦绘,铺陈开花鸟浮艳,刺绣描金的华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有人欢喜、有人忧。
所谓“冷宫”,便是在翠云馆后一所空置的院落。
因为历代失宠犯错的嫔妃都被发落安置在此处终身不得出入,便被宫中人视若冷宫,十分避讳。
幸而历代以来,在寿康、慈宁两宫养老的妃嫔居多,幽闭冷宫终身的女人并不算太多。
纵然已经想象过多次,然而走到冷宫前,如懿还是微微意外。
她入宫多时,从未走到过这样荒僻而冷清的地方,仿佛从前无人提起,她也从不知道宫里竟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一处废旧宫殿模样的房子,不算很大,零零落落十来间屋子错杂其间,像是久无人居住了,宫瓦上蔓生的野草纷杂,连大门上也积了厚厚的尘灰,满目疮痍。
她伸手一触,门上的铜钉便扑扑落下一层锈灰来,差点迷了人的眼睛,她赶紧眨巴眨巴眼睛。
里头雕栏画栋的描金绘彩尽数脱落,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凌乱密集的蛛网。
才一进去,就觉得明亮的天光都被隔绝在了外头。
即便是这样晴朗的天气,里头也是阴阴欲雨的昏暗,住得久了,好像身上都会长出暗青色的绿霉来。
外面的侍卫聊到这位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进冷宫的,也算倒霉。
惢心看着里外都阴森森的,有些害怕地贴在如懿身边。
幽闭的宫苑中,好像日日都下着雨。
虽然知道有人一同住着,但总是无声无息,好像待得久了,人也成了鬼魂,没有动静。
如懿和惢心绞了帕子忙碌着打扫,虽然自小养尊处优,不事辛劳,但强逼着自己做起来,也能慢慢做得好。
只不过手上戴着护甲,又要保持体面,事情总是做的慢些,少些。
她和惢心忙进忙出,分明是觉得有眼睛在窥探着她们的,但猛然回头去,却又不见人影。
而门外的凌云彻呢,在把冷宫嫔妃的尸体送去焚化场焚化后,他所愿的,是什么呢?
他那样微红的英气的脸庞,疏朗的剑眉亦飞扬起来,站在冷宫和翠云馆偏僻的甬道上,仰首期盼着明媚的少女匆匆向自己奔来,那真是无趣而没有出头之日的冷宫侍卫最美好最乐意所见的场景。
那少女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扑扇着冷宫前狭长而冷清的石板,虽然只是穿着宫女最寻常不过的青色衣装,她玉蕊琼英一般的娇美面容,依然如一抹最亮的艳色,无可阻挡地撞入了他眼帘。
夜里,婉茵放下手中的书籍开始梳洗。
顺心道:“主子,今夜又是慎常在侍寝,自从那位进了冷宫之后,皇上差不多独宠慎常在了”。
婉茵调笑道:“这说明什么,说明延禧宫出人才,卧虎藏龙的。”
“说到卧虎藏龙,奴婢还瞧见过那海贵人去冷宫看望那位呢,前几日在长街上慎常在骂了海贵人一句晦气,海贵人也不敢争辩什么,只是哭着跑去了冷宫”。
“海贵人也不容小觑啊”,婉茵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