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初春凌晨,即便是四季如春的广城,空气中也充满了冷冽。
一阵寒风击打着新世界小区6栋11B室的窗户,呼啦呼啦,竟将窗户给撞开了一条缝,从那里将冷气灌进了房间内。
欧阳誓打了个寒战,从睡梦中被冷醒。
他坐在床上,茫然地揉着眼睛。此时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幽深黯淡的月光轻轻地照亮窗前那三分地。风吹进窗户的缝隙时,发出了有点瘆人的“呜呜”声。
“忘了关好窗吗?”欧阳誓心想。他赤着脚走到窗前,将窗户重新关上并锁好。
做完这一切后,不知为何,明知道第二天要早起,欧阳誓却并没有立刻躺回被窝,而是趴在了窗台上。
在醒来之前,他的睡梦也并不安稳。
梦里,欧阳誓总能听到一个朦朦胧胧的声音在呼唤着他。那声音十分细微,像来自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仿佛在地球的另一头,有个人发出一声呐喊,并让那声呐喊被风裹挟着,最终送到了隔着一整个大洋、一整片大陆的他耳边。
欧阳誓透过窗玻璃,注视着静谧的夜空,大脑进入空想。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经常能遇见这种听上去极为灵异的事。做怪梦,听见怪声,甚至有时候走在路上,他都能看见一些转瞬即逝的幻影。
上学后,他了解到一些有关精神疾病的术语,便去问姑姑,想让姑姑带着他到医院检查。可向来开明的姑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十分奇怪。“你没有问题的。”姑姑总会这么说。“等你长大就好了。去医院也不会检查出什么。”
有一次,欧阳誓执意把姑姑拉去了医院,但结果却正如姑姑所说,他什么问题都检查不出来,硬要说的话,便只有让医生惊叹的活力,在大部分患者都是萎靡不振的精神科里相当突出。
可在他身边发生的怪事,却并没有按照姑姑的说法,因为年龄的增长而结束,反而在上了高中的这几个月以来,变得更加频繁。
就像今晚这样。
今晚的夜空似乎一成不变,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欧阳誓轻轻叹了一口气,困意也重新席卷回来。他打了个哈欠。
然而,就在欧阳誓即将转身离开窗前的时候,一个奇异的景象却出现在他的眼前:
毫无征兆地,一潭死水般的夜空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道光束。
是流星!
十二颗流星撕破了正片天空。
不像书中描述的那般转瞬即逝,这十二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上弥留许久。
欧阳誓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流星。
追随在队伍最末尾的那颗流星,散发着如同火焰般的橙金光芒,立即就将欧阳誓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在那颗流星上,他竟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在他心里氤氲。
不仅如此,那颗流星似乎还在他视野中不断放大、清晰......
等等。
流星,是在往这边飞过来吗?!
就在欧阳誓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流星已飞得愈来愈近,火焰般的光芒已然照在了欧阳誓脸上!
就在那一刻,欧阳誓看到了,看到被光芒包裹着的流星,其中竟然不是陨石,而是——
一个人。
一个有着金色长卷发的男人。
在和那个从天而降的男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欧阳誓恍惚间,坠入了黑暗......
当欧阳誓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极其古怪的场景中。
天空变成了血红色,没有云彩、太阳或者月亮,空空一片,单纯得诡异。
大地在震颤,似乎是火山爆发了,滚滚的岩浆淹没城市,让土地变成漆黑一片。
不仅如此,还有海啸、山火、席卷全球的风暴......
整个世界都陷入末日,地球分崩离析。
而他自己,则站在一个由钢筋组成的高塔之上,俯视着人间。欧阳誓捉摸不透自己的心境,面对着这样的景象,他应该感到悲伤、怜悯,至少也要心怀恐惧。可是,他这时的心里,却是一份难以言说的——平静,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一刻会发生一样。这样的心境令欧阳誓自己都感到害怕。
而游离于一切场景之外,有一个人的身影一直存在于他的余光中。
柔软的,是他的金丝;温热的,是他的吐息。
那个人,似乎正在他的身后,依偎着他,凑在他的耳边。可是捉摸不透,似乎这个人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那个人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声说着:
“成为神明吧。欧阳誓。为了那份理想,成为神明吧。”
“啊!”
欧阳誓尖叫着醒来。一道阳光晃了他的眼睛。
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欧阳誓瞬间感觉到一阵腰酸背痛,还有浑身一股寒冷,鼻腔里满是热气,正是他将要感冒的前兆。
欧阳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倒在窗前的地板上。看着已经大亮的天光,欧阳誓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地板上睡了一整晚!
这下绝对会落下一身毛病的!
然而,就当欧阳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的时候,一道被物体反射出的闪光再次刺了他的眼睛,引起他的注意。
只见窗台上,居然静静地躺着一块金光闪闪的黄金令牌,上面镌刻着一个人的人像,和一些看不懂的文字。欧阳誓拿起令牌仔细端详,发现那上面刻着的人,居然就是他在流星当中见到的金色长卷发男人。
俊朗的容颜,坚毅的眼神,还有身上散发着的高贵似狮王的气场,即便只有一眼之缘,欧阳誓也能立即认出来,就是他没有错。
那十二颗流星划过夜空的场面迷幻得就像一个梦境,而现在,在“梦中”见过的男人面容就出现在他手中的令牌上。
以往发生的怪事,从来没有过今天这般,直接影响到现实中。
但是,当欧阳誓手里捏着这块黄金令牌时,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恐惧。相反,当黄金令牌反射出太阳轻柔的光芒时,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比沁入心扉的温暖,这种感觉,就像被一个成熟男人的大手牵着。
父亲。欧阳誓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了这个词,让他很快就陷入了失落。
他已经忘了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了。
还有,母亲。
“小誓,你起床了吗?”就在欧阳誓为自己的身世神伤的时候,房门外响起急匆匆的高跟鞋声,房门被有些粗暴地打开,门后出现一张明丽的脸。
“哦,原来你已经起了啊,那赶紧去洗漱吧,姑姑赶着上班,今早没法送你了,啊。”
这个戴着粗发箍,夹着巨大耳环,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士正是抚养欧阳誓长大至今的姑姑:欧阳诺,也是欧阳誓身边唯一的亲人。
自从欧阳誓上了小学,他们搬到这个新世界小区以来,姑姑的工作就越来越忙,每天姑侄俩见面的时间也变得很少。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欧阳誓自己照顾自己。
留下几句简单的嘱咐后,姑姑便踏着急步出了家门。
告别姑姑后,欧阳誓走进洗手间里,准备洗漱。可当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他却愣住了——
他的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泪痕。
他......在那个梦中哭了吗?
欧阳誓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抚上脸颊上已干涸的泪痕。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久久回荡,消散不去。
良久,欧阳誓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拧开了水龙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