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光穿过礼堂高大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一格格明亮的光斑。周予阳站在讲台上，校服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不需要看稿子，声音清朗如夏日溪流，在整个礼堂回荡。

"作为学生代表，我想说的是，高三这一年不该只有试卷和分数..."

在礼堂最后一排的角落，简安缩在阴影里，目光却无法从那个发光的少年身上移开。周予阳，这个名字她入学第一天就记住了。不是因为他显赫的家境——父亲是知名企业家，母亲是医院副院长；也不是因为他年级第一的成绩；而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仿佛永远不会被生活打倒的光芒。

简安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腕上的疤痕，那里藏在校服袖口下，没人看得见。

"简安，对吧？"

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开学典礼结束，教室里嘈杂一片。简安低着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她背上。

"周予阳是我们班班长，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予阳，这是新转来的简安同学，你多照顾一下。"

"没问题！"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简安抬头，正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比在讲台上看到的还要近，还要亮。她立刻又低下头，手指绞紧了衣角。

"我带你去参观校园吧！虽然转学来高三有点晚，但相信我，很快你就能适应。"周予阳的热情像一团火，简安却感觉自己是被阳光暴晒的雪人，随时可能融化消失。

她沉默地跟在周予阳身后，听他介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图书馆三楼有最舒服的沙发，食堂的糖醋排骨每周三供应要早点去，实验楼后面的樱花树去年开得特别好...

简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希望这场煎熬快点结束。

"你原来学校是哪所？为什么转学啊？"走到操场时，周予阳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简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普通学校。父母工作调动。"她给出了标准答案，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放学铃声响起，简安第一个冲出教室。她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转学五次的经验告诉她，任何关系都是暂时的，最终都会以相同的方式结束——窃窃私语、恶作剧、排挤，直到她再次变成孤身一人。

今天她选择了一条不常走的路，穿过旧教学楼抄近道去公交站。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简安突然停住了——前面拐角处有人在说话。

"...就是她，今天刚转来的。"

"听说她在原来学校..."

"哈，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有问题..."

简安转身想走，却已经晚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转校生'吗？"三个女生从拐角走出来，为首的扎着高马尾，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这么着急去哪啊？"

简安认得她们，早上在教室里就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抱紧书包，试图从旁边绕过去。

马尾女生伸脚绊了她一下，简安踉跄着扶住墙才没摔倒。书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哎呀，不小心~"女生夸张地捂住嘴，同伴们咯咯笑起来。

简安蹲下去捡东西，手指微微发抖。一本素描本被马尾女生抢先捡起。

"还给我。"简安终于开口，声音却细如蚊呐。

"什么？听不见~"女生翻开着素描本，"画得还不错嘛，可惜..."她作势要撕。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周予阳站在那里，眉头紧锁。

"没什么，我们和新同学'交流感情'呢。"马尾女生迅速把素描本塞回简安怀里，脸上又挂上那种假笑。"对吧，简安？"

简安低着头，快速把剩下的东西塞进书包，起身时差点又撞到人。

"你没事吧？"周予阳走近几步，声音里是真切的关心。

简安摇摇头，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用你管。"

她快步离开，留下周予阳站在原地，困惑地看着她的背影。

那天晚上，周予阳在餐桌上提起了这件事。

"妈，你说一个人为什么明明被欺负了，却拒绝帮助呢？"

周妈妈放下筷子，敏锐地看向儿子："你遇到这种情况了？"

"班上新来的转学生，叫简安。今天我看到几个女生围着她...但她好像很反感我插手。"

"校园霸凌很复杂，受害者往往因为害怕报复或已经习惯了被对待的方式，会选择沉默。"周妈妈语气严肃，"这个女孩家庭情况怎么样？"

"不清楚，但她总是一个人，几乎不说话。"

"多留意一下，但别太冒进。被长期霸凌的人对'帮助'可能充满戒备，觉得要么是假慈悲，要么会招来更严重的报复。"

周予阳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简安那双低垂的眼睛——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下藏着无数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