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他好似一株哀婉的樱花,美得脱俗易逝,带着"花自飘零水自流"般绽放的绝决,带着一树芳华,莫名其秒的移入这个不属于他的姹紫嫣红花开遍……
黑柳宗明身着白绸和服,梳着简单的分头,并不抹发胶,额前几缕头发恰到好处的半遮俊秀的眉眼。撑一把油纸伞,自纷飞的银杏叶中,朝她走来。
他身上那种淡淡的忧郁,于北平热闹的秋景,实在是不相宜的。
就好似一株哀婉的樱花,美得脱俗易逝,带着"花自飘零水自流"般绽放的绝决,带着一树芳华,莫名其秒的移入这个不属于他的姹紫嫣红花开遍。
肃羽一时有些出神。
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文雅俊美的男人身后,是无数同胞的冤魂,是无数白骨飘成就的“日军第一战将”
“肃羽小姐,又见面了。”
他摘下头上的帽子合在胸前向她致意,笑容如今日的秋阳,温暖中带了萧索。
“真是抱歉,让您在这儿等我。原该早些来的。”
肃羽款步上前与他并肩站在伞下,莞尔一笑,还道黑柳孤身赴约,可周围都是那日见过的暗卫。
“是我自己贪看秋景,才早些来了。”他们一同走过石桥,入眼遍是金黄的菊花,四周也点缀了紫红的,淡绿的秋菊。
黑柳仿佛兴致不太高,并不贪看这些花儿争奇斗艳,倒是饶有兴致地将目光流连在池中的残荷。
“这菊花乃隐士,本不该被谁砌在一块,倒显庸俗,失了风骨气节。若是能点缀在池畔的秋草间应当别有一番野趣,黑柳先生以为呢?”
“正是,这乱花入眼,只见得我斑斓的颜色,哪里还有赏玩的兴致呢。”
他转头望向肃羽,她今日着一身月白色的蝉翼纱旗袍,外罩一件秋香色被肩,一对绿松耳钉,鬓边别了两只枫叶发卡,琥珀色的小珠子轻轻的打着鬓角。
比之那日晚宴明艳动人,今天倒有几分洗净铅华的意味,却更世适合她身上的书卷气。
“从前我读长恨歌,记得一句'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黄不扫。'少时竟觉是的秋日情致,现下才明白是人走茶凉的悲哀。”
黑柳斜倚石栏,颇为感概。
他不应该是一个军人,肃羽想。
总之,她觉得黑柳身上乔布亚那的气质,成为一个诗人也许是更相宜的。就算是军人,也该是像周俞那样的儒将。谈笑间,城毁敌退。
眼前这个心事重重的女人,何时才能拨开这层层疑云,窥见她的内心呢?诚然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危险么?
黑柳一身戎装,头戴军帽,腰间别一把阿瑟枪,望着远处操练的土兵,眉头微拧。
是伊藤弘毅来了。
他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那些特务都处决了罢?”
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冷厉如一匹肃杀的狼。
副官点点头,嗅见昨夜残存在他身上的香水味,不禁好笑。
“你素来是不近女色的,更何况她与日本可是……”
“是么?”黑柳仿佛并不在意,轻轻抖落一截烟灰,面色却愈发难看。
“您难道忘了?一年前我军要往纳兰小姐家中挂旗,她命人射杀了一个少佐,后来便不知去向。现下又这么无端出现,您不觉可疑么?”
“可疑,自然是可疑的,不过没有你说得那般可怖罢了。金志诚和我解释过了,那不过是肃羽丈夫的部下不愿看她归降日本情急之下开了一计冷枪,却累得她奔波流落到金家避避风头,而今想要靠我清洗这个‘罪名’,不必担今受怕的过日子,也实属正常。”
他似笑非笑地刁着香烟,讥讽道,“你背着我与金志成干了多少勾当,不会连这些都不清楚罢?”
“少尉……”伊藤一时语塞,仍坚持道:“金志诚虽投靠日本,但未必不是令有图谋。若是能从肃羽那里盘问出什么……”
“东条英机管得未免太多了!”他转头看向伊藤,步步逼近。
“我劝你和本田敏子收敛一点,倒不劳烦你去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他。”黑柳正言厉色起来也是另他胆寒的。
“是。”
“伊藤低首掏出一枚黄金铸戒的奖章,恭敬地递给黑柳,如背书般道:"这是首相授予您的奖章,嘉将黑柳少尉忠于国家……”
“多少条活生生的人命换来,才换来这一块冰冷的金属?”他自嘲道,又递给伊藤。
“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罢。哼,只有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是真的,血流成河白骨累累是真的。不必总是将‘忠诚’挂在嘴边”
他扔了烟头,用靴子踩灭。解下腰间长鞭,飞身跃上一匹快马,绝尘而去。
夜晚辗转难眠,脑海中依旧浮现着肃羽的眉眼。
他披衣起身,抚着那张留了她电话号码的字条。
在战场上待得久了,都差点忘了世上还有这样美好的存在,仿佛又回到了往昔那段书香为伴,岁月静好的时光。
很傻是不是?
黑柳轻笑着问一只撞着灯泡的飞蛾。
在漫漫长夜中,寻求一丝光亮似乎是这些小昆虫存在的全部意义。
哪怕因此扑火焚身,依旧又无反顾。他任由那蛾子扑腾着,直至它精疲力尽地伏在案上,半天不得动弹。
“喂,肃羽小姐,是我,黑柳宗明。不知明日是否可以邀您同区北海公园赏花?”
或许,飞蛾宁愿为了一丝虚假的光明耗尽生命,也不愿在无穷无尽的黑夜中就此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