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周围仙雾环绕，不经意间，总会发现有灵鸟一行，皆飞向那远处的昆仑山，声响清晰，却与凡间的百鸟鸣声不同，那声响，带着几分悲伤。

他就这样，在这个宛若人间仙境的地方走着，任由身后青色的鸟儿啄着他的衣裳——即使全身都是灵魂透明的状态，身后的青鸟依旧可爱又倔强。

不知不觉的，在顺着这条仙雾环绕的玉石小路上，他终于看到了路的终点：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宝殿，其华丽绝伦而非言语可以形容……殿前，站立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须发皆白，一身灰色长衣，衣着虽简朴又不失气度，此时正眯着眼睛看向自己。

“您是……”

还未等他的话说完，那老者便开口了：

“你可曾后悔？”

后悔？

……

这个词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他早已记不得他人对自己说过多少次这个词了。

“陛下，臣妾杀了王皇后和萧淑妃她们，你后悔接臣妾进宫吗？”

“九哥——这个皇帝位子，你也很后悔吧？”

“乖乖的，小九，不要再进宫来看爷爷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过往之人的言语顿时冲击着他的脑袋，他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絮乱，以至于他此时的心情难以冷静下来，身后的青鸟突然间狠狠地一扯自己的衣角，他顿时反应过来。

而他的答案很简单：

“未曾悔过。”

是的，他未曾悔过，就算是自己做对的、做错的……他都未曾悔过，因为那种举动对他来说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在这场棋局中，自己也是自己的棋，对于走出的每一步都没有后悔。

就算是自己悔棋，那又有什么多余的意义呢？

“那么，这个呢？”

老者挥手，周围漂浮着的点点微光凝聚成一个个的景象——如今凡间的一切呈现在他的面前：如今早与那个时代不同的世界、孩童们的欢声笑语、衣着简朴的成年人们聚在一起讨论着某处古迹……其中还不断地传出他们的声音，虽然纷乱众多，但是仍然可以听清楚……他也听到了，听到了世人对他的评价：

“昏庸无能，不过是武后上位的棋子。”

“懦弱的皇帝，李世民怎么选了个傻小子？”

“唐太宗就不应该选他做太子！”

……

那些话语，一句比一句还要刺耳，他不是没有想过上前去拽住那些人的衣服，大声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而今自己却无能为力，任由那些虚伪的人的言语直直地刺入他的心扉，可是事实真的是如世人所说的吗？真的是吗？……

他站在宝殿前，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想用平静去掩饰住自己的内心，拳头在听到冷言冷语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攥紧起来。面对着此时对自己颇有兴味的老者，他的样子始终沉着，身后的青鸟看着这一幕，停止了自己的啄衣行为，歪着头打量着他们。

“没有。”

他咬咬牙，再一次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老者。

老者一怔……在多年之后，每当回想起这位凡间帝王，总会浮现出他当初回答自己的那个眼神……那个眼神，令他永远都忘不了。

那是一个帝王应有的傲气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