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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何家树守在了西樵一中的校门外。
晨光熹微中,他靠在墙边,目光沉静地看着三三两两走进校门的学生。
当何家浩背着书包,低着头,脚步有些沉缓地出现在视野里时,何家树直起身,几步走了过去。
何家浩看到何家树的瞬间,欣喜不已,疲惫黯淡的眼睛骤然一亮,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何家浩哥?
何家浩你回来了?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何家浩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仿佛害怕是自己的错觉。
何家树没回答,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一圈,说道:
何家树跟我走。
何家浩去哪?
何家浩不解的同时,何家树已经转身。
见状,何家浩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步伐坚定。
只是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隐隐猜到了目的地。
两个小时后,他们坐在了精神心理科诊室外的长椅上,何家浩垂着头,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节用力到泛白。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冰冷而陌生。
诊室里,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对何家树道:
“初步沟通和量表评估下来,你弟弟目前的状态,确实符合抑郁情绪障碍的表现,伴有明显的焦虑倾向。”
何家树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下颌线绷紧。
“不过你也别太紧张,目前看还不是特别严重的抑郁症,所以不容易被察觉,表面上很多患者就跟正常人一样,但内心却被各种负面情绪困扰,只能自己解决。”
“这种持续的低落、焦虑、自我否定和躯体不适,对身心健康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当无法承受时就会自残,甚至轻生。”
何家树眉目沉凝。
何家树…明白了,接下来怎么办?
“药物治疗结合心理辅导是必要的,我会开些药帮助他缓解症状,改善睡眠和情绪,更重要的是,家人的理解、陪伴和支持。”
“这是任何药物都无法替代的。”
“身边的人多加关心和支持,多跟他沟通,倾听,给他安全感,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黑暗。”
“另外,在患者愿意配合的情况下,适当地运动,也是一个很好的辅助方法。”
何家树沉默地点点头,眼神沉郁如寒潭。
回到长椅边,何家浩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想问又不敢问。
何家树在他身边坐下,没有立刻说话。
诊室外人来人往,喧闹又显得格外空洞。
过了好一会儿,何家树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何家树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熬过来的?
何家浩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了。
他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声音细若蚊蝇:
何家浩…其实,上高中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那个时候学业开始加重,爸妈对我要求也越来越严格。
何家浩刚开始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有点莫名紧张,每次考试前都担心考试成绩会下降…渐渐地,我就开始头疼,失眠,不想起床,也不想上学…
何家浩我不敢告诉爸妈,特别难受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我…我…
何家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有些说不下去。
何家树静静地听着,虽然心里猜测到了一些,但还是缓和下了面容,询问道:
何家树在房间里干嘛?
何家浩深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听到他极其细微、带着无尽羞愧和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何家浩不停地掐自己…扇自己耳光…
何家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知道的那一刻,有愤怒,有心疼。
何家浩慌忙抬起头。
何家浩哥,我…我没事的!真的!
看着弟弟惊慌失措、急于安抚自己的样子,何家树直视着他惶恐的眼睛,斩钉截铁道:
何家树你当然没事。
何家树不管需要多久,一个月,一年,两年,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