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纳斯怎么会不明白?
年幼的时候,他亦是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带上武器就已经敢去撵野兽了。
可是年岁渐长,乌纳斯看得越多,就明白肩膀上背负得越多,也越明白一切的事情都要审慎。
固然可以图一时之欢,可之后呢?
若是他们彼此都有了留恋,可最后还是要别离,那之后呢?
是他会痛苦还是她会痛苦?
他深深的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乌瑟,语气沉郁,“五年前,你能够拥有成为待选侍卫和待选武官的资格,是因为我,你能够不用操心家族里的事情,是因为我,你能够勇敢的不用去注意那个怯懦的自己,是因为我……”
“就连爱西丝陛下注意到你,也是因为我。”
“到现在,你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说着这样残酷的话?”
“为何你不到我的位置来看看?让我到你的位置上看看?让你承担我所承担的?让我享受你享受的……那样我也可以热烈,天真,大方,勇敢的追逐着我想要的。”
乌纳斯说一句话,就向前一步,那沉稳的眉眼也显现出最深、最深、最深的沉痛和厌恶来。
像是希腊人口中咒骂的地狱当中红着眼睛的妖兽。
而他眼中的既得利益者也只是显现出几分无关紧要的错愕和惊讶来。
乌瑟在错愕什么?在惊讶什么?
“你不是在恨我,你是在恨你自己!我的确是因为你才能够来到陛下的身边,可如果是你待在陛下的身边,你会争取吗?”乌瑟说道,“不,你不会,所以就算是我们互换了身份,你也没有一丝的可能。”
乌瑟的话深深的戳中了乌纳斯心头的脆弱。
他不想承认,可心里深处好像又有那么一个声音和他说,就是这样的。
那种日复一日的守候和成全,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他和在她身边的侍卫、婢女有区别吗?
他们不也是日复一日的守候?她尚且还能够记得住他们的名字,说不定还知道他们家里的事情。
良久,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安静下来。
乌纳斯只是反复的,反反复复的思考着,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涩道,“你说的……也没错。”
本来被他紧紧捆上乌瑟的绳子最后也被他解开。
麻绳掉落在地上,乌瑟重获自由。
乌瑟转身回头看着那坐在阴影里的身影,他沉默,像是一块经久不变的顽石,再没有人能够打动他,他也失去了喜怒哀乐的权力,只有黑色和白色的单调色块存在他的世界。
可既然也有别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哥哥?
乌瑟突然间想到,想到那些往来穿行,像是花蝴蝶一样,总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的贵族公子,他们嘴巴甜甜,可却会背叛。
他的哥哥沉默,但是忠诚,不会背叛。
“乌纳斯,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乌瑟问道。
没有称呼哥哥,乌瑟的声音也变得沉郁起来。
把喜欢的人身边的位置分出去一点,他属实不愿,可他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乌纳斯掀起眼帘,遥遥的看向那站在烛火之下、和自己眉目肖似,也有着一双红色眼睛的弟弟。
“你想做什么?”
“哥哥,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在家族里,我们也是被神所眷顾的……那个传说,你记得吗?”乌瑟目光闪烁着。
乌纳斯渐渐的抚上了他的眼睛,红色的……家族当中其实也并不太多红色眼睛的人。
传说当中,只要拥有红色眼眸的兄弟祈求神,那么神会将他们……
天大亮,今天乌纳斯要去曼菲士身边当值,而乌瑟同样也要去云月儿这边当值。
乌纳斯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想要去曼菲士的在下埃及的王殿,可现在想到他和弟弟相互交换了皮囊,也约定好这三天里不能露馅,脚步一拐就来到了云月儿的王殿。
侍女说她正在梳妆,他安静且沉稳的等候在外,亚莉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就站在这里,还颇为奇怪。
“你今天居然在外面?”
乌纳斯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学着乌瑟的神情,应了一声,“刚到。”
但再怎么样,他的性子都不是喧嚣活泼的那种,注定了沉稳且少言。
这和平日不一样的感觉还是引起了亚莉的些许警觉,她上下打量着他,许久之后才说,“要是往常,你早就进去了。”
乌纳斯抿唇,轻抬了一下下巴,瞥视了一眼亚莉,脚边一转,就已经走进了宫殿当中。
也就是后面的这个神情才打消了一些亚莉的警惕,可乌纳斯现在贸然走入王宫的举动也让他无所适从。
宫殿里再没有别的侍从了,帷幔轻纱也全部被束起。
那道身影正坐在软榻上,涂上了浓重眼影的眼睛秾艳而又妩媚,眼波流转之时看向他,他的心脏也漏停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