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起惊愕地瞪大了眼:“你是……”

“谢家新任族长，谢绥。”男人从容接上，看见他眼里藏不住的愕然，心中忍不住沁出一点笑意。

谢绥。竟然是他。

恍惚间，谢起想起年幼时曾听起的大人们的谈话。

他们这一支血脉，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唐宋时期，而作为被明明白白写在族谱上的人，谢起虽这些年不甚关注，但族内大事到底还是有所耳闻。

比如这位谢绥先生。

他是嫡脉长子，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据说幼时即好学，一路竞赛保送，高考时却放弃了去A大的机会，选择了师大。

谁能知道天才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

“谢起？……谢起！”

“嗯……啊？”谢起猛然从飘离的意识中抽离：“在。”

谢绥眼底笑意不散，提醒道：“头发长了，该剪剪了。”

“哦，好。”

“你父母还好吗？”

“挺好的。”

“你……哥哥呢？该研究生了吧？”

“没有，他不打算考研了。”

谢绥整理书卷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又恢复了一派从容：“家里就你一个人吧？”

“……嗯。”谢起垂眸。

“怎么这么拘谨？”谢绥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好歹也算有点血缘关系，放轻松，平时也别叫我老师了，随便叫，我和你哥关系那么好，到你这儿可别生分了。”

“嗯……”谢起沉思片刻，仰头，试探地道：“那……爷爷？”

“？！”

谢绥搭在他头上的手霎时顿住，连表情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裂开：“我有那么老？”

谢起眨了眨眼，故作无辜状：“按辈分来说是这样。”

“……”谢绥：“你还是叫老师吧。”

他说着沉痛地拍了拍谢起的肩：“走吧，给我搬书去。”

谢绥：【怀疑人生ing】

谢起：【乖巧ing】

一中的下午依旧是忙碌的。

乌泱泱的人群中，谢起踮起脚尖，才勉强拍到了各大社团的招生QQ群，随后发给了周末。

那头没什么动静，估计还在上课，谢起将页面转到了音乐，开始在背包里翻找耳机。

“同学！”忽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

谢起惊声回头，是一个个头高挑的女孩，一双杏眼，笑起来甜甜的：“同学是新生吧？考不考虑加入学生会呀？”

谢起果断摇头：“谢谢，还是不了。”

“啊……好吧。”杏眼女孩看起来很遗憾，却还是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怀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先留着吧，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欢迎呀，给加学分哦～”

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

“……谢谢。”

“哦呦～宋青青，这是又从哪里勾搭的漂亮学弟？”一个齐刘海女孩极为自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学弟考虑来策划部吗？假期还要写方案的那种～”

“诶呀！秦沁安你干什么！”

谢起抬眼望了一眼她们的元气满满的混战，无奈一笑，思索了片刻，还是将那张纸条塞进了包里。

微微叹了口气，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夕阳下红砖黛瓦，径直离开了学校。

回家的路上，正准备去找一个饭店将就一顿，随意一瞥却注意到了旁边的理发店，蓦然想起了谢绥上午说的话，犹豫了半晌，还是踏了进去。

谢绥说的没错，他头发确实长了，几乎要盖住眉眼。

看着镜子里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格外白皙的自己，谢起有一瞬间的失神。

时间真的能冲淡一切吗？包括那些一层一层垒加的伤痕，一遍又一遍的刻骨铭心？

这个世界总是带给他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看着这城市灯火万家，却从未觉得有一天他也能算在这万家灯火中的一个。

在他眼中，整个世界都是破碎的，分离的，缥缈且虚幻的。

不可以相信的。

“谢总，文件。”

“放那里吧。”谢长风烦躁地放下咖啡杯，发出“叮”地一声响。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一旁原本交叠着双腿，正悠哉悠哉看着报纸的男人被这动静拉回了思绪：“长风？”

谢长风没有应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咖啡杯中自己略显扭曲的倒影。

心随风而动。

A市的暖风，慢悠悠地飘向C市的小县城。

微风卷起梧桐浓绿的叶，吹下一片片朴素的白花。

谢起出了理发店，便开始整理额前的碎发，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巷尾。

“谢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强势地插入脑海。

这声音……谢起倏然抬头，面前三三两两人提着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木棍，早已堵住了去路。

夏日闷热的风随着小贩的吆喝声一点一点浮起。

谢起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字：跑。

当机立断，他即刻转身，将男孩气急败坏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谢起！你给我站住！有种别跑！”

谢起充耳不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他的脚步不过片刻便停了下来。因为面前，又是三三两两的人堵住了去路。

他回头，后面的人早已追了上来。

看来是逃不掉了。

眼看着两方人马逐渐逼近，谢起仰头，深吸一口气，随手从地上捡起半块红砖，细小的碎屑还在扑簌簌地落。

领头的男孩不屑地笑了一声：“上。”

潮起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