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

上京城，永昌殿。

今日是大朝会的日子，殿外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冬日的寒风透过雕花窗棂吹入，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今日刚好是先后祀日，定要再提重查五年前的兵符事件。”工部侍郎李魏言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人说道。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决然，仿佛早已下定了决心。

刑部尚书宣楠岩微微晗首，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是老夫无用，若非这身份不好，定不会由李大人替我担此风险。”

李魏言闻言，并未露出半分疑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深知宣楠岩的心思——这位刑部尚书虽身居高位多年，却一直隐忍不发，只为了重新扶持东海王子昆上位。当年宣氏一族为文帝打天下，牺牲了多少族人和兵马。而越氏不过依仗文帝对越妃的宠爱，便耀武扬威，令人心生不满。

宫殿外传来三下清脆的钟声，宣告朝会正式开始。文帝身着玄黑龙纹袍服，腰间系着白玉暗纹腰带，一脸肃穆地端坐在龙椅之上。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新立太子、曾经的三皇子和小越侯站在最前方。

“各位，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朝事，便都说说吧。”文帝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底下的百官听了，纷纷收起闲聊的神情，知道皇帝今日心情不佳。

确实，往年这个时候，文帝总会感慨宣后被废，连她的祭祀也不能好好办理。宣后带给文帝的温暖，并不比越后少。世人总以为越后与他是青梅竹马，多年来受尽宠爱，却忽略了宣后对他产生的深远影响。

“臣有一事，上奏陛下。”小越侯上前两步，来到殿前台阶之下，眼中的得意昭然若揭。“陛下，太子与臣修订的历法，历经数年，今日已成。”

文帝登基后最看重的就是历法修订一事。原先此事是由先太子负责，如今一朝事成，朝中上下只会记得这功劳是现太子的。宣楠岩听到此话，眉头微蹙，一双锐利如鹰隼般的深眸扫过小越侯那张嚣张的脸庞。

“皇上，臣亦有要事上奏。”李魏言收到宣楠岩的眼神暗示，立刻出列。

“爱卿有事便说。”文帝将手中的历法收起，转头看向他。

“陛下，历法之事事关农本，而农乃国之重基。陛下登基不久，便命先太子重修历法，以安民心。”此话一出，满堂寂静，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太子在朝，李魏言竟敢提废太子之事，不怕惹祸上身吗？

文帝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殿上的三皇子，对方脸上并无半分慌乱之色。反倒是他旁边的小越侯，脾气暴躁如雷：“李大人，慎言！如今，本朝太子，可正站在你面前。”

然而，李魏言并未理会这番警告，继续道：“陛下，历法之功，是有子昆的功劳，我会记下的。”文帝语气平和，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复杂。

小越侯不甘心这个增加太子威望的好事被人夺走：“陛下，此历法本就是太子和臣一起安排的。”

文帝没有回应，只是递给了太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太子平静地接过目光，淡淡说道：“小越侯别激动，我不是你这种好大喜功之辈。”这句话让小越侯心中的火气又上升了几分。

“陛下，臣今日请求陛下重查五年前的兵符案。此案处理结果存疑，宣后在位时，后宫和睦，处事公正，天下称赞。”李魏言的声音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李大人这话就错了。废后是自请废位，至于原因，难道你不知是因为东海王吗？”小越侯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满堂官员已经噤声，但他依然大胆直言。

龙椅上的文帝脸色渐渐阴沉如墨。宣后被废后，自请禁居长乐宫，但每年时节的赏赐，皇帝依旧按时送过去，只是她总是推辞而已。这小越侯当着百官的面讽刺宣后的不是，不也是在说皇帝的不是吗？

“兵符事件看似是东海王保管不利，导致凌将军盗走，引发后续事情。可只要仔细思考，整件事东海王最多是接受宫罚，何至被废。”李魏言冷静地分析着，声音虽低却字字铿锵。

小越侯还想争执几句，旁边的太子已经递上了制止的眼神。他心中愠怒，却也无法发作，只得默默忍耐，心里想着务必尽快查清此事。

“难道作为臣子，要放任冤情难清，世道不公，人心沦丧吗？”李魏言的声音依旧冷静，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文帝抚了抚眉心，冲内待挥了挥手，一旁的人心领神会，宣布退朝。殿下两人的争论只得作罢，殿内恢复了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