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贤捧着一大叠开会资料去会议室的时候，没想到会在楼梯转角撞上朴灿烈。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撞到的人是他，视线被资料阻挡，她连上楼梯都勉强，手上的资沉沉的压在臂弯间，就快要承受不住了。颤颤巍巍地走到转角，她感觉自己的体力已濒临极限，想着还是暂且把资料搁在扶手上缓一缓，谁知一个不小心，手里的资料竟全部倾出了臂弯，她惊呼一声，纸张纷纷扬扬飞出去的刹那，她为了接住本能往前冲了几步，没想到却撞到了刚好下楼的同事，她连连道歉，眼睛却盯着一地散乱的资料懊恼得想打人。
真是越急越混乱，她赶紧蹲下来收拾，幸好每页材料底下都有页码，即使弄乱了也好整理，只是要稍微耗点时间。正当她埋头整理的时候，视线里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将另一头散落在阶梯上的资料整理好了递给她，徐贤感激地接过来：“谢谢，太谢谢你了。”她笑着道谢，却在抬头看到来人的刹那，笑容僵在了唇角。
是朴灿烈……
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呢？自从那次和他提了分手，他们再没见过。明明在一个公司，明明在一幢办公楼，明明不过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却偏偏再也不曾遇见。
如果有人一门心思想要躲着你，你自然是见不到他的。可他们终究还是躲不过猝不及防的遇见。
她慌忙别开视线，可他的脸庞早已刻入她的脑海。他似乎瘦了许多，本该英气分发的五官只剩了憔悴，连同双颊亦是凹陷。心口止不住一阵抽痛，她迅速低头继续捡资料，“你去忙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发着颤，“我自己来就好。”
朴灿烈像是恍若未闻，仍是埋头一张一张替她捡着资料，直到徐贤叫他的名字，他才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却也不过一秒，他又继续捡，“我等下帮你搬到会议室，不然你还没走到四楼又得撒。”
徐贤无言以对，望着他蹲着捡资料的后背，一张一张捡得认真，她只觉喉头发紧，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索性站起身，眼前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竟意外并没有摔倒，而是就势倒进了一具厚实的胸膛里，“起身慢一点。”熟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你有贫血。”
浑身一僵，她迅速推开他，也不再说话，只兀自抱着资料往会议室的方向走，自此，她再没看过他一眼。
一直到开完会，徐贤始终神情恍惚，哪怕已经连着喝了两杯浓咖啡也没能让她安定下来，唯一的知觉，除了苦，还是苦。刚想拿起手机看看离下班还有多少时间，一串细碎的震动自掌心散开，心口不明所以地跟着一颤，滑开屏幕，“朴灿烈”三个字猝不及防地撞入视线，他说：“你要结婚了。”
并不是一句疑问句，徐贤清清楚楚看到了缀在信息末尾的那个句号。
心口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上闪耀的钻戒，他应该是看到了，在帮她捡资料的时候。她盯着这条消息发了会儿怔，旋即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回复：“是的。”
“恭喜你。”
“谢谢。”
毫不意外地，聊天对话框回归一片死寂。从来没有想过，和朴灿烈也会有这么一天，他口口声声对她说着恭喜，恭喜她嫁给别人，然后，再也无话可说。而他的对话框，随着不断涌入的新消息沉到了最底端。
浑浑噩噩挨到下班，徐贤机械地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踩在自己的影子上，盛夏的傍晚，未褪的暑热裹着热风扑过来，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热。
身旁忽然有车子停下来，遮住了夕阳照射的余晖，一开始她并不在意，直到身后响起了短促的鸣笛声，她吓了一跳，本能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竟是朴灿烈，在她身旁停下车，车窗缓缓降下，他歪头冲她喊：“上车。”
徐贤有些恍惚，以前每天下班，朴灿烈都会顺路把她带去地铁站，可自从徐贤和他说了分手后，她就再没坐过他的车了。每次下班，望着停车场里他的停车位，只余了空荡荡的一片。
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她认命般打开车门坐进去，“谢谢。”仍是客套的道谢，这一次，他不再回应她，她低下头，目光无意间落在了空调的出风口上，正扣着一枚方糖样的香氛膏，那还是她当初亲自替他选的味道，淡淡的，像海风拂面……没想到他还放着。
耳边突然响起了有规律的警报声，提示副驾驶座的乘客没有系好安全带。从公司到地铁站，开车也就两分钟的路程，所以每次她都不会系，任凭警报器响着响着，她也就下车了。她抬起头，地铁站已近在咫尺，徐贤做好了下车的准备，没想到朴灿烈却突然猛地踩下油门，眼看着地铁站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很快被甩在了身后，徐贤惊讶地转头看向他，不待她开口，朴灿烈已经说：“系安全带，我送你回家。”
想要拒绝，最终还是放弃，她叹了口气，听话地系上了安全带，认命地看车子飞速驶上了高架。
两人一时无话，耳边唯有车子飞驰在高架上的呼啸声充斥着彼此，他很少把车开得这样快，快得甚至有点急躁，但凡前面的车子稍微起步慢一点，他都会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他以前可从来不是这样的。
徐贤不时偷偷抬眼观察他的神色，他的唇抿得紧紧的，嘴角亦是下沉，连同下颚线都是紧绷的。她知道他在生气，她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所以，她只能低下头，无声地沉默着。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他是什么人？”突来的问话毫无预警地打破沉默，徐贤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该怎么回答呢？边氏集团的独生子？还是别告诉他了吧。可是，他终究会知道的，凭边家的地位，独生儿子结婚，不可能不让媒体介入，到时候与其让他看新闻知道，不如她亲口告诉他。
“是……边伯贤。”简单的一个名字，果然令身旁的人浑身一震。
又是一阵沉默蔓延开来，刚巧车子即将开下辅路，朴灿烈手里的方向盘猛地一个打转，徐贤身子一晃，感受到安全带在腰间蓦地收紧，她惊慌地扣住坐垫，车子已迅速开下辅路汇入地面的车阵里。路口的信号灯正在闪烁变换，红灯，朴灿烈猛踩刹车，车子因惯性又朝前滑行了寸许后方堪堪在离前车几毫米处停稳，徐贤甚至都听见了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响。
身体被弹回到座椅上，徐贤惊魂甫定，却已听见朴灿烈再度开口：“边伯贤？是那个边伯贤？”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平静得可怕，徐贤低下头，声音也随之低下去：“嗯，就是你以为的那个边伯贤。”她用同样平静的语调回答他的问题，心里却是一阵难过。
你……爱他吗？想要问出口的话语，却突然如鲠在喉，他害怕面对她说出口的答案，不论爱与不爱，他都无力承受。他是个懦弱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一次次地错失拥有她的机会。直到这一次，他终将彻底地失去她。
都是报应吧，像他这样的人，是配不上她的一片赤诚之心的。强忍住心中的痛意，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他对你好吗？那个什么边伯贤。”
“好。”
“他肯为你花钱吗？”
“嗯。”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要问她，问她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边伯贤，认识了有多久，他人品好不好，像他那样的公子哥，男女关系不会很简单，她有没有让家里人帮忙了解过，还有他的家庭关系是不是很复杂……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问她这些呢？他算是她的什么人呢？朋友？同事？又或者……前男友？
朴灿烈忽然觉得讽刺，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连当她的前男友都不配。而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那一天，她为什么会毫无预警地就和他提了分手，又为什么会在他拒绝的时候说除非他离婚，不然她不会改变心意的话了。
原来，那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是他太愚蠢，没能读懂她的心思，是他没福气，没能守住她的爱。他终于还是把她拱手让给了别人。
脑中闪过无数与她相处的画面，她总是对他笑，一点点小事就能哈哈笑个没完。她又总爱对他发脾气，明明屁大点事，她非要搞得鸡飞狗跳。可她真生气的时候却不爱说话，也不搭理他，总得要他费尽心思地哄半天才能好。她还总爱哭，受了委屈也不说，就那么眼泪汪汪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他总在想，那个时候，她无论提什么要求，他都是无法拒绝的，可她却总是什么也不提，只会娇滴滴地扑进他怀里，小脑袋蹭着他的胸口，奶声奶气地让她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那样多的前尘往事，此刻全如海浪般朝他涌来，猝不及防地将他拽入回忆的深渊里。往后，那些只有他见过的美好，就要完完全全属于另一个男人了，那个叫边伯贤的男人。
身后忽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原来路口的信号灯早已变成了绿色，右边不断有车子不耐烦地超过去。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车子重新启动，路旁依旧是熟悉的街景，那幢曾一度说要倒闭的商场大楼还在照常营业，转角的花坛里还种着金鱼草，一蓬一蓬的五彩斑斓，连绵如打翻了的调色盘。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一切却又是如此的陌生。
以后，他都不能再来了。
“你幸福吗？”或许别的事情他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只唯独这一件，他不能不管。无论他们是何种关系，又是怎样的相处模式，想要她幸福的心，从未改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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