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幸福吗？朴灿烈这样问她。
徐贤身子一震，同样的问题，边伯贤也问过她，在求婚的时候。
假如有人能给她现世安稳，那便是幸福的吧。
“幸福啊。”徐贤忽然笑了，笑容落在夕阳的余晖里，竟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清冷，“能结婚了，我当然是幸福的。以后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受人嘲讽，那些听说我那么大岁数还是未婚的同情怜悯又嘲讽的眼光，往后再也不用看了。所以……”她转头看向朴灿烈，脸上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很幸福。”
心中的痛意越发清晰，徐贤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刀，每一下都又狠有准地剜在了他的心口上。和他在一起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他都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却无法改变，偏偏又舍不得放手，所以才会更痛苦。如今，她终于摆脱了自私的他，多好。朴灿烈似乎满意地点点头，“只要你幸福就好。”反光镜里清晰地照见自己的模样，一脸铁青却又强颜欢笑，
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话到嘴边却再次犹豫，须臾后，他蓦地将心一横，“那件事，你不要告诉他，一辈子都不要说。”他一口气说完，却根本不敢朝徐贤看。
一刹那，徐贤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息消失不见，手无意识地死死攥住膝盖上的裙摆，暴突的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纵横蜿蜒。
那是她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后悔的事，她会一辈子带着这份悔恨与愧疚活下去，却永远不会让边伯贤知道。可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提那件事？又有什么资格来好心提醒她不要告诉边伯贤？他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都是拜谁所赐？
心口那么痛，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她吃力地吸着气，胸口却是发闷，她提醒自己深呼吸，却牵扯出体内更深的痛意。额上不停冒出冷汗，她扯住胸前的衣襟，太痛了，为什么那么痛？就要……无法呼吸了。
朴灿烈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奈何车子正开在四岔路口，复杂的路况让他一时无暇分神，只能焦急地问：“徐贤，你还好吧？”得不到她的回应，他本能调转目光看向她，见她面色苍白，痛苦地蜷缩在角落里，知道她是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他顿时慌了手脚，幸好前面就是路口，也不管这里能不能停车，手里的方向盘猛地一推，车身流畅地滑入街角稳稳停住。
他探手想要抱住她，可她都已经这样难受了，却还不忘甩开他：“别碰我！”
她没什么力气，被她甩开的时候朴灿烈几乎感受不到任何力道，只是她的指甲划到了他的手背，浅浅的一道血痕隐约浮现。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看她哭得身体不住地发颤，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心底冒出无限凄酸。他知道她恨他，只要一提起那件事，她就恨他。
是他对她不起，那件事，是他做错了，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害了她。那件事发生后，他甚至一度做好了失去她的准备，他都想好了，不管她怎样对他，哪怕无视他、推开他、避开他，他都会在她身边，半步都不会离开。可是，他没想到，善良的她很快就心软了，她怪他、怨他、恨他，却到底还是原谅了他。
因为她爱他，她亲口说的，她爱他。
她还说：“即便知道应该离开，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心，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留在你身边会痛，可是离开你，会活不下去。我为了活命，所以，即便很痛，我也留下了。”
而今，那个说爱他的人，就要离开了。是找到了即使没有他也能活下去的办法了吗？那个办法就是和边伯贤结婚吗？
他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是他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每一次都是他在加害，她在承受，她却从不多说一句抱怨的言语，他却渐渐当成理所应当。
他明白她不愿从他口中再听到那件事，至少不该由他来提，那是她今生都难以治愈的伤，可是，可是啊，他不能不提，他太了解她，太明白她是个怎样纯真又坦诚的人，他怕她会头脑一热便将什么都说了，边氏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想要在那样的家庭过得安稳，她的那份坦荡首先就会害了她。所以即使冒着从此她再不见他的风险，他也一定要提醒她，无论如何，那件事绝不能提，就当从未发生。
耳边断续传来她呜呜咽咽的抽泣声，她总是这个样子，什么都忍着，什么都自己受着，连哭都是压抑着。心不明所以地抽痛着，才刚被她甩开的手复又将她搂进怀里，这一次他仿佛生出了执念，不论她如何挣扎推拒，他都死死箍制住她不放手，直到她在他怀里精疲力尽，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还是在哭，他知道，她哭得在他怀里发抖，和那天一样，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连嘴唇都发紫了却依旧停不下来，他只怕她会哭得晕过去，只好一下一下地吻着她，哄着她。而现在，他已经连这样哄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只能轻抚着她的后背，“哭吧，都哭出来吧……唔……”肩膀上蓦地窜过一阵钝痛，他闷哼一声，知道她在咬他。每一次，只要她一受委屈就爱咬人，却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咬得那么狠。
耳后很快传来呜呜的哭声，她一边哭，一边咬，几乎是用尽乐全部的力气，钻心的钝痛不断自肩头传来，他却忍着不出声，任凭她疯了一样死咬着不松口，直到最后再也控制不住，她松开了他，失声痛哭。
“混蛋……你这个混蛋……”她哭得喘不上气，急促的呼吸把她的语言撞得支离破碎，“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可以……“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颠三倒四的控诉，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泪簌簌掉在他的衬衫上，很快洇成一团。心实在太痛了，为什么那么痛呢？现在的她，明明应该是幸福的，她终于要嫁人了，而且还是嫁给边伯贤那样万里挑一的男人，为什么她还是觉得那么痛呢？
一股力道将她死死按在怀里，耳边是他灼热的呼吸，带着急促的语调：“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你再咬我两下，或者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再这样哭了，不要这样……你不要总是这样折磨自己……”说不下去了，他是再说不下去了，眼底的酸涩涌上来，他拼命地忍耐，他是个男人，所以，他不能哭。
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原来，相爱与相守，真的是两回事。他们早该明白，却直到现在才刚明白。那样的无可奈何，也只能无可奈何。
他们是回不去了，过往的曾经，他们是再也回不去的。
太累了，爱一个人，好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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