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完事情的经过,杨婕开始抽抽噎噎地向边伯贤控诉:“你爸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为了他,当初甚至放弃了音大的研究生名额,就为了嫁给他以便两家联姻,现在他边家发达了,就不把我杨家,更不把我杨婕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苦苦哀求要和我结婚的!忘恩负义的家伙!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三我也不和他计较了,我把不知好歹的女人打发走了他还找我算账来了?反了天了!我跟他没完!不闹得他边家远身败名裂,我杨婕就算是白活了!”
边伯贤怔怔地看着自己母亲恶语相向几近语无伦次的控诉,很难相信这个就是他眼里始终最优雅、最端庄的母亲,因为哭了很久,杨婕的双眼肿到几乎睁不开,脸上的妆也是七零八落,加上她咒骂边家远时那种歇斯底里的神情,让边伯贤下意识地想要逃走。因为他感到了……厌恶。
震惊于有了这种念头的自己,心里也明白,母亲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才会如此,她是受害者,生气伤心发作都是情有可原的,可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难以接受,无法接受面目狰狞的母亲,也无法接受风流成性的父亲,更无法接受一味逃避的自己。
都是那些可恨的第三者,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都怪她们……
肩膀上沉甸甸的,原来他竟还挎着运动包,才刚上楼急,都没想过要把包先撂下。包里还躺着他新买的游戏光碟,他的手无下意识地捏着包上的背带,略有些粗糙的尼龙材质,硌在掌心里,隐约有细碎的痛意泛上来。身上的衣服被汗濡湿了,贴在背脊上,只觉寒意浸骨。
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父母关系恶劣到了极点,两人见了面,要么大打出手砸东西,要么骂骂咧咧互相诅咒,要么索性冷暴力,谁都不和对方说话,有什么事就通过边伯贤来传话。那段日子,边伯贤过得很辛苦,他常常意兴阑珊地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甚至一度连最爱的合气道都差点放弃。
夫妻间的战争是一场持久战,打到最后,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边家远和杨婕闹了这么些年,也没闹出个结果来,何况他们两个离婚,财产分割首先就是个棘手的问题,更别谈其它的了。渐渐的,两个人也闹不动了,离婚的事也跟着不了了之,加上边家远也上了岁数,对拈花惹草的事也是有心无力,家里自然消停了下来。
可是,曾经的伤害永远不会被遗忘,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些不要脸的第三者。
这世上所有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都该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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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伯贤也不知道自己在客厅里坐了多久,直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传来了邮件接收的提示音,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外面已是天色渐晚。他探身去拿手机,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他的半边身子已经没了知觉,动一动,便扯得浑身又痛又麻,只能姑且保持原样,窝在沙发里缓一缓。
门口突然响起了门锁解码的声音,很快徐贤推开门走进来。昏暗的客厅,她一眼看到边伯贤坐在沙发里,正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你已经回来了?”她的嗓音里透着惊喜,即使她的脸整个落在了阴影里,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还是能猜到,她现在一定在笑,他甚至连她唇角上扬的弧度都能在脑中描摹得丝毫不差。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很轻,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可徐贤似乎并没在意,只是问:“你怎么也不开灯呢?”
头顶的水晶灯突兀地亮起,边伯贤眯起眼,下意识地拿手阻挡这突来的光源,耳边已再度响起了徐贤的说话声:“李伟升给我打电话说你有事,下班不能来接我了,我还以为你今晚要忙到很晚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给我发消息?”徐贤脱下外套走向他,眼角瞥见茶几上几罐空掉的啤酒,不由惊讶:“你喝酒了?”徐贤有些担心,印象中边伯贤不怎么能喝酒的,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边伯贤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几罐空掉的啤酒,其中一罐更是被他捏得都变了形。“有点累,所以突然就想喝了。”他抬头看她,可目光却是虚的,“我也是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徐贤全然没有怀疑,“那我现在就去做饭,很快的哦。”
冰箱里的食材很丰富,这周刘阿姨有事请假回了老家,临走前特意把冰箱都给填满了。她随意地翻找,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想着做几个快手菜好吃饭,所以她有针对性地审视了一圈冰箱里相应的食材,打算做个部队锅吃。
徐贤卖力地一样一样从冰箱里往外搬运着食材,一边扬声冲着客厅里的边伯贤喊:“老公你饿不饿?我就做个部队锅,我做的部队锅可绝了我跟你说,吃过的人就没有说不好的。”
徐贤一门心思都在做晚饭上,压根没注意到边伯贤的不对劲,没听见他的回应,徐贤本能往客厅的方向探头看了一眼,见他正对着手机一脸严肃地看着什么,估计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怪不得跟他说话都没反应。于是她吐了吐舌头,缩回头,继续埋头专心准备晚饭。她仔细地将娃娃菜洗干净,一片一片叶子掰下来,用小苏打仔细搓洗,再放进滚水里焯了一遍,最后放到石锅里,加水和辣酱一起煮。等待煮开的时候,徐贤把午餐肉切成片,又切了豆腐和金针菇,刚好汤底煮开,她掀开盖子,汤底正咕嘟咕嘟往上冒着热气,徐贤将切好的食材一样一样整齐地码在砂锅里,再洗了点香菇,表面划开个十字做装饰。
锅里的菜烧热后缩下去一大半,徐贤嫌菜少,于是又剪了些泡菜进去顺便提味,想了想,抬手从橱里又拽出一包辛拉面,到时候等吃到一半的再放进去煮,简直一绝。
边伯贤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静静端详着她做饭的样子,明明还是和从前一样,仍是一副恬静的画面,却不想此刻看来,竟是这样的讽刺。他忽然走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却很明显地感受到怀里的人身子一颤,边伯贤的嘴角蓦地一沉,一丝冷冽蒙上眼底,只可惜徐贤正背对着他,所以看不见。
“怎么了?”边伯贤埋头在她的颈窝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略带沙哑的嗓音顺着她的耳廓传上去:“还是不习惯吗?”
“当然不是啊。”这人今天怎么有点奇奇怪怪的?徐贤笑起来,“我没听见你进来,所以吓了一跳嘛!”
边伯贤感觉自己环住她的手在颤抖,脑子里全是李伟升给他发来的资料,徐贤的恋爱经历,徐贤的出轨对象……他要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动手掐死她。
“诶诶,干嘛呀,我正做饭呢!”对此一无所知的徐贤一心只顾着煤气灶上那只烧开的砂锅,眼看着煮开的汤就要翻滚着溢出来,她急忙探出身子想要挣脱边伯贤的怀抱好去抢救那锅汤。边伯贤顺势放手,看她飞奔着跑到煤气灶前的样子,倒仿佛若有所思。
被朴灿烈抱着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欲拒还迎的样子吗?她的恋爱经历并不复杂,总共也就交往过两个男友,一个是大学同学,另一个是同事。
而那个该死的同事,叫朴灿烈。
也就是说,他每天不是送徐贤去上班,而是送徐贤去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多么地讽刺,又多么地可笑。
“老公?”徐贤正端着砂锅立在边伯贤面前,透过隔热手套还能感受到砂锅的烫热。“好好的发什么呆啊?”他今天确实有点奇怪,但她手里实在烫得厉害,于是径直越过边伯贤走到餐桌边放下砂锅,这才回身催促:“来吃饭吧老公,我热了一盒冷冻饭,你先吃着,我还备着辛拉面呢,一会儿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再放锅里煮。”
边伯贤走到餐桌边坐下,自己也佩服自己的忍耐力,竟还能平心静气地与她同桌吃饭,听她絮絮地讲着一天在公司里发生的事,吐槽柳毅的诸多迷惑行为,顺便告诉他:“我今天又在公司里看到一个新领导,据说是什么纪委书记,来了都有小半个月了,我竟然一次都没见过他,我甚至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连招呼都没和他打就这么擦身而过了,你说他会不会因此而记恨我,以后伺机对我进行打击报复啊?”徐贤夹了一筷子娃娃菜到自己碗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呀,对了,我应该再加点肥牛进去的,怎么给忘了。”抬头看了眼边伯贤,碗里不过躺着几片泡菜,筷子也不怎么动,只是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那几片菜叶子。
这下徐贤彻底觉得不对劲了,她顿时紧张起来,“老公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她探手覆上他的额头,指尖才刚触到他的发,没想到竟被他躲开了。徐贤一愣,手悬在半空中一时有点懵,边伯贤已经说:“我出汗了。”
“出汗怎么了?”徐贤执意探上他的额头,掌心果然触到一层薄汗,好在他的额角倒是冰凉的。她这才稍稍放心,却又很快再度紧张起来:“你不会是肠胃炎又犯了吧?”徐贤不禁自责,他的脸色这样差,都怪自己,刚才回来急着做饭,都没注意到他不舒服,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地自说自话,甚至还做了锅那么刺激的汤给他当晚饭。
边伯贤摇头否认:“不是的,我很好,可能因为刚才喝了太多啤酒,叫碳酸给弄胀气了,所以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徐贤将信将疑,“真的?”
“嗯,真的。”
“那你吃点肉吧,别光顾着吃菜。”徐贤夹了片午餐肉到他碗里,却还是不放心,“不行的话我还是另外给你煮碗面吧,家里有挂面,我给你做番茄鸡蛋煨面怎么样?”
“不用了,我不想吃面。”看着她担心自己的样子,边伯贤忽然觉得厌恶,她凑得他太近,近得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原本不痛的胃真的开始一抽一抽地痛起来,他撂下筷子起身,“抱歉,我实在不想吃了。”
徐贤也跟着放下筷子,怔怔地看着边伯贤的背影,看他一路走到沙发上坐下,又重新掏出手机低头看了起来。
他究竟是怎么了?是遇上什么是了吗?还是工作不顺利?想去问一问他,却又怕他现在不愿被打扰,只好暂且忍下了满心的疑问。桌上的部队锅还氤氲冒着热气,砂锅里挨挨挤挤的食材几乎没怎么动,可她也跟着胃口尽失,只好姑且收拾了餐桌。心里却总惦记着边伯贤没吃晚饭,于是另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草莓洗干净了放到盘子里,端出去给他吃。
边伯贤正窝在沙发里埋头打游戏,听见脚步声,他也不抬头,只兀自沉浸在激烈的厮杀中,一局告一段落,他迅速重换装备,眼角却突然瞥见茶几上多了一盘草莓,一个晃神,游戏早已开始,他一时没有防备,竟被身后包抄过来的敌人瞬间爆头,屏幕变红,“game over”的字样在眼前闪烁。再度抬头,徐贤已经转身离开,他却忽然扔开手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徐贤毫无防备,被边伯贤这么一拽,脚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她有些吃惊地回身看向边伯贤,总觉得似乎哪里开始变了。“老公,你……怎么了?”
边伯贤低下头,看着她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腕,纤细的腕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她白皙的手指,纤长如水葱,那样漂亮的一双手,抱着朴灿烈的时候,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呢?”
感受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颤抖,他终于看向她,直直与她对视。
“徐贤,你可真会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