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贤始终记得,那一晚,边伯贤对她说出这句话时,眼底那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惊怒,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惶,像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心。
原来,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有些事,并不是她假装忘记就能消失,有些过去,更不是她极力掩藏就会消融。
天空忽然被阴霾笼罩,起风了,听说今晚会下雨。
而那时的她,心里总还存着一丝侥幸,她希望,边伯贤说的,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件事。所以,她迷惘地抬起头,怔怔地问:“什么?”
边伯贤冷笑一声,猛地甩开她走到卧室里,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将她的病历卡,连同那张化验单一起拿出来甩到她面前。“啪”地一声,病历卡沿着茶几滑到地上,而那张轻薄的化验单亦随之飘飘扬扬,最后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她的足尖。
一时间,她只会怔愣地立在原地,心里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终于落下后的如释重负,更像是被毫不留情揭开了伤疤时的痛不欲生,又或者以为梦想成真的事不过是南柯一梦……总之,她盯着躺在地上的那张化验单,像是隔着许许多多的前尘往事。最后,她缓缓蹲下身,郑重其事地捡起化验单,小心翼翼地折叠好了重新夹回病历卡里。
“你都知道了。”她站起身,垂着眼皮子不看他,她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只能低着头,像一个等待着宣判的死刑犯,早一天或晚一天行刑,于她并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什么?嗯?”边伯贤却故意逼问,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徐贤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忽然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扯到眼前,“你说我到底知道什么呢?是知道你未婚先孕去堕胎还是知道你勾搭有妇之夫?或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也可以告诉我啊。”
果然他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了。也对,凭边伯贤的身份地位,要想查出她的过去简直易如反掌。那些不堪的曾经,到底是瞒不过去了。
是她太自私了吧,总想着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重新开始呢?既然曾经做错了事,伤害了别人,那么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永远活在地狱里,那才是她应有的结局。
熟悉的闷痛感再度袭来,连同没顶般的绝望一起缠上来,她下意识地转开脸想要逃避这阵痛苦,却被边伯贤捏着下巴强迫转回头与他对视。“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
他的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与疏离,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变得阴沉凶狠,变得咄咄逼人。徐贤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她颤抖着唇,勉强回答:“……没,没有了。”
“没有了?”边伯贤冷笑,眼睛死死地盯住她,“那么,那个人是谁?”
徐贤一惊,下意识地回避:“都过去了……和你在一起后,我没再见过他……”她是真的没再见过朴灿烈了,一次都没有,哪怕在同一幢办公楼里,可他们再也没见过,他和她都刻意躲着彼此,互不相干地过着各自的生活。
边伯贤的眼神越发变得冰冷,“我问你,那个人是谁?”
“真的都过去了,你相信我,我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他……”徐贤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不愿说出朴灿烈,只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她不想再把他扯进来,把他扯到她和边伯贤的问题中来根本毫无意义,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生活好容易回归正轨的朴灿烈再一次陷入到过去的泥淖中。
所以,一切就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吧,都是她的罪,都是她的错,所有的惩罚她都悉数承受,所有的罪孽她也都会加倍偿还。
“相信你?”事到如今,她还要护着那个该死的男人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说,刚才的一瞬间,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话,那么这一刻,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徐贤还是放不下朴灿烈吗?又或者说,她还爱着朴灿烈是吗?那么,他在她心里算什么呢?既然不爱他,既然爱着别人,那么她选择和他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那是他始终不愿承认,却终究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因为现实所迫而无法和朴灿烈在一起,所以她就想着随便找个人结婚,至少能让她过上正常的日子,而那个随便被她找来结婚的人,竟是他自己。
看吧,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在你以为一切都是这般美好的时候给你迎面来个暴击。如今想来,曾经那个对她一眼万年,不顾莽撞跑到她家请求约会,怎么宠她都嫌不够的自己,就跟个跳梁小丑般可笑又可悲。
徐贤,你可真残忍,你知不知道,你死咬着不说,死命维护着朴灿烈的样子只会更加令我发狂。边伯贤在心底默默地控诉,咬牙反问:“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徐贤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你……别去找他……”她慌忙攥着他的手臂,缎面的衬衣料子,凉滑地几乎握不住。
而她这个样子更加惹怒了边伯贤,“怎么?就那么怕我会伤害他吗?心疼了?”
“不是的……”她下意识地否认,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只会让边伯贤误会得更深,可是她真的不想再牵扯到朴灿烈了,既然当初选择了分开,那么往后彼此的人生,无论好坏,都和对方没关系了不是吗?于是她拼命摇头想要解释:“伯贤,你听我说……”
“不准叫我的名字!”边伯贤厌恶地推开她,眼里满是惨痛,“徐贤……你可真狠……”哪怕她说一句假话,哪怕只是敷衍,他或许都会信,却偏偏,她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让他认清现实——他的妻子并不爱他,在危难时刻,她甚至一心只想着袒护别的男人。
是不是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大傻瓜呢?一个一无所知,只知道一门心思宠她爱她的大傻瓜。
耳畔像是呼啸着有杂音掠过,伴随着父亲严厉的嗓音,隔着遥远的时空在他耳边宛如诅咒般响起:“所有女人都是一个样子,你以为她爱你爱到死去活来,可没有你,她们照样活得潇洒自在。男人在她们眼里,不过是满足她们虚荣与欲望的工具罢了。”
一个苏玥是这样,没想到,徐贤也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还是因为徒然想起了苏玥,边伯贤的胸膛忽然剧烈起伏,强烈的窒闷感几乎让他透不过气,肋下跟着生生的疼,连同胃里也开始抽痛。他捂着胃皱起眉,额头上很快沁出了汗。徐贤立刻觉出了不对劲,慌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边伯贤狠狠甩开她:“别碰我!”他喘着粗气,下意识地脱口道:“我嫌脏。”
徐贤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止不住簌簌轻颤。一瞬间,她泄了气。
都完了吧,一切都结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