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初遇

皇宫内，一片忙碌之景

正是正旦之节，宫人们的身影忙碌却又有序的行走在皇宫中，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下得仓促的雪，他们只在乎今日的宫宴是否能让贵人们满意，好多讨几个赏钱

瑞雪兆丰年，并不兆他们，而只能让他们去多买一些炭

与这些人相同，袁娴也不喜欢雪

白茫茫的一片，叫人分辨不出其他事物，好像故意使人溺在里面似的。一片苍白，让人逃不得，躲不得。天寒地冻间，辨不清是非，分不清对错。冰天雪地间仿佛是会取走人的最后一口气，至死方休

今日御花园的洒扫宫人会被遣去洗扫膳房，诺大的园子里只有几盏小小的灯放出些微弱的光。袁娴穿着一身素白衣裳，仿佛已与雪地融为一体。她的头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不顾礼节的坐于地上，双手抱膝，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安全些

方才一群内侍领袁家四人进宴厅，不料人多混杂，袁娴走着走着便跟错了人。愈走愈错，已不知到了何方

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皆是阿父阿母冷冰冰的言语与面容，如刺骨寒风

每次下雪便会想到这些，让袁娴不敢走，不敢寻出路

寒风吹过袁娴的脸，耳，衣裳。她似是祈求，似是无力的喃喃：“阿兄……快来找韫韫……”

不知过了多久，袁娴仿佛听到了几声脚步声，踏雪而来，异常有力

是阿兄吗？袁娴无力去想，而那人已渐渐走来了，头上渐渐没有了雪落下的触感，她不由得睁开了眼

一阵暖黄的灯色冲进了她的眼眸，来人约莫十四岁，周身黑衣，外披狐裘，一手握着一柄竹伞，另一手执一盏宫灯

袁娴被这忽如其来的温暖惊了一下，抬首看向身前立着的公子。他低下头看着身前的女子，亦是闪过一丝惊色，半晌，才似想起了什么，道：“可是……袁家的女娘？应是袁……姁……宁？”

他一字一字的念出自己的名，袁娴才大梦若醒的站起身。她几乎是一下子知道了面前为何人：当今圣上义子，十一郎凌不疑

那是十一岁的袁娴第一次遇到凌不疑

袁娴盈盈一拜，语气温软：“……见过凌公子”

凌不疑点了点头，将宫灯置于地上，朝袁娴伸出一只手。袁娴一愣，还是握住了那只有力的手，任由凌不疑把自己拉起来

两人行走在宫中雪地上，凌不疑在袁娴一旁近了近，好让伞能多罩着她些。一时间，周围只有脚踏进雪里的声音，与两人时不时的几句交谈

“为何会独自在此处？”凌不疑语气中没有太多波澜

袁娴本想搪塞几句，可看着凌不疑与他手中那盏散发着温暖的灯，心中放松了许多，说道：“也是偶然到了此处，凌公子，我……是有些怕雪的”

凌不疑听罢，知道后面的话已不适合他这个外人听，便也不再细问，想了什么似的沉默了许久，众出言安慰道：“以后若再寻不到路，便在原地等着，我……定会寻到袁娘子”

袁娴一惊，父母皆性子冷漠，从小到大，只有阿兄与自己说过这般事关人生的话

暖黄的灯光映在二人青涩的脸庞上，袁娴觉得自己心中与这宫灯一般温暖

“以后”是一个分量很重的词，凌不疑是第二个如此说的人，她柔声答道：“多谢凌公子……”

凌不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人共处一伞之下，不知不觉便到了宫宴厅，此时离开宴已不久

袁娴头顶上的一层薄雪将化未化，身上披的狐裘蒙了一层水珠，头上绾发的玉簪时不时滴下几滴水珠，看起来颇为狼狈

袁家夫妇看着女儿如此，并未显出几分关心，只随意问了几句便不再提。只一身连忙解下妹妹的裘衣，又将自己的那件披在她身上，满是心疼的说：“韫韫到哪里去了？让你紧跟着我，偏是不听！你一贯怕雪，外头又冷，回去染了风寒又该如何？”

袁慎说话一向嘴毒，对袁娴这个独妹却是珍之爱之，自幼父母极其冷淡，身边之人机关算尽，袁娴就如同袁慎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而袁慎与袁娴亦是

于他人，二人是胶东袁氏的嫡长子与嫡女，可于兄妹对方而言，只是阿兄与韫韫而已，他们自幼就是极珍视对方的

袁娴知道阿兄是关心自己，并未顶袁慎一句嘴，只温柔的朝他笑了笑，道：“知道了，阿兄”

袁慎听罢，抿了抿唇，轻拂去了她头上的落雪，未再说什么

整场晚宴，或帝王之辞，或群臣敬酒，或官僚世故，袁娴都未曾放在心上，而只能看到凌不疑端坐席上，沉默不语

及宴散，雪依旧下个不停，。袁慎向袁娴伸出一臂——袁娴在雪中行走时，向来需自己陪着，小心翼翼的走。方才入宫时，是因礼数才不得如此，如今散了宴，便也可如此行事了

袁娴朝袁慎摇摇头，并未抓住他的臂，不过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行走时没了那分惧，走势颇为大方。及上了马车，更是将手伸出了窗外，接了一片雪花在手上，仔细看它如何融于手心

“韫韫”袁府人说道“不可如此，失了规矩”

袁娴只能将手伸了回来，握紧了手，仿佛如此便能抓住那片早已融化了的雪花

原来……雪也可以是很美的

后来，袁娴偶然远远的看见凌不疑会紧张得不行；他十五岁那年去了军营，担心得整夜睡不着；有时听阿兄说起他，又不住的想念他……

袁娴对凌不疑的感激与感动，在多年后渐渐成了仰慕，成了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