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体育馆的顶棚，发出沉闷的回响。场内却是另一个世界，荧光棒汇成星海，每一次节奏变换都掀起新的浪潮。宋亚轩站在舞台中央，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在追光灯下闪烁如钻。

“谢谢大家，”他微微喘息，笑容却明亮，“最后一首歌，送给每一个你们。”

前奏响起时，他照例走向舞台边缘，这是每场演唱会与粉丝最近距离互动的环节。导播的镜头扫过观众席，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大屏幕上闪过，尖叫随之起伏。

然后他看见了那块灯牌。

不是最大最亮的那类，甚至有些简单，白底蓝字，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爱亚轩不止此刻」

举着它的女孩藏在宽大雨衣里，额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眼睛却亮得惊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明显僵了一下，像是没预料到自己会被注意到，随即整张脸都红透了，却还是努力把灯牌举得更高了些。

宋亚轩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见过太多华丽的应援，听过太多汹涌的告白，这块朴素的手写灯牌却莫名撞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想起七年前，第一次站上小舞台时，台下也是这样一双双纯粹的眼睛，盛着毫不保留的喜欢。

音乐还在流淌，他该继续往前走，却鬼使神差地在那片区域停驻。他弯下腰，尽可能离得近一些。

“谢谢，”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喘，却异常温柔，“我看到了，‘不止此刻’。”

观众席爆发出更大的声浪，几乎要压过伴奏。女孩的眼睛瞬间睁大，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击中，连举着灯牌的手都抖了一下。

宋亚轩直起身，继续唱着歌走向舞台另一端，但那个画面留在了脑海里——湿漉漉的头发，亮晶晶的眼睛，还有那四个笨拙却真诚的字。

演唱会结束后，回酒店的车上，他刷着微博。果然，#宋亚轩回应不止此刻#已经爬上了热搜低位。广场上全是粉丝拍的视频片段，镜头晃动着记录下他弯腰的那一刻，和他那句清晰的回应。评论区是沸腾的喜悦。

“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

“呜哇哇哇好温柔！！他每次都这么认真看粉丝的应援！”

“@小螺号吹啊吹，姐妹你火了！亚轩看到你的灯牌了！！”

宋亚轩点进那个被@了无数次的ID。头像是个卡通海螺，微博不多，大部分是转发他的动态，配上简单的“加油”或者“好听”。最新一条是三个小时前，一张灯牌的照片，配文是：「虽然下大雨，但一定要让你看到。」

没有自拍，没有太多情绪渲染，和他见过的许多粉丝账号一样，安静又执着。

他想了想，保存了那张灯牌的照片。

第二天晚上，宋亚轩更新了一条微博。

没有自拍，没有广告，只有一片夜色笼罩下略显模糊的海面，和他握着手机的手。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昨天保存的那张灯牌照片。

文案只有一句话：

「爱是…不止此刻！更是我们一起度过的每时每刻 [小海螺]」

他特意带上了粉丝的昵称。

发送成功不到一分钟，评论和转发数以惊人的速度上涨。粉丝们激动地涌入，表达着被回应的狂喜和感动。

「啊啊啊他记住了！他真的记住了！」

「每时每刻！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哭死了，双向奔赴的感情最美好！」

宋亚轩粗略地翻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这种被真心簇拥、又能回报真心的感觉，是他忙碌疲惫的偶像生涯里最坚实的慰藉。

忽然，一条不算起眼的评论跳入眼帘，来自那个熟悉的卡通海螺头像。

@小螺号吹啊吹：「被你看到，已经是最大的惊喜。请继续在舞台上发光吧，我们都在。」

没有过多的激动，平静却有力。

宋亚轩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个赞。

这一赞，无疑又点燃了新一轮的热度。宋亚轩翻牌#紧跟着爬上了热搜。粉丝们羡慕又欣慰地在那条评论下盖楼，戏称博主是“人生赢家”。

然而风波总是悄然而至。

几个小时后，开始有陌生的账号涌入@小螺号吹啊吹的微博，质疑她凭什么得到特殊关注，言语间逐渐带上恶意。私信里也开始收到不堪入目的揣测和辱骂，指责她心机、炒作，想引起偶像注意。

网络世界的爱恨总是来得如此轻易又猛烈。

女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了，很快，她设置了下线状态，那条被点赞的评论下也出现了她的新回复：「只是单纯支持亚轩，没有其他任何意思，请大家不要过度关注我。关注舞台，关注作品。」

宋亚轩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这个情况时，正在为下一个通告做准备。他皱起眉，接过手机快速浏览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私信截图，脸色沉了下来。

这种因为他的一个无心之举而给粉丝带来的困扰，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哥，要发条微博说一下吗？引导一下粉丝情绪？”助理小心地问。

宋亚轩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现在单独发声，可能会让她被攻击得更厉害。”

他思考了一会儿，登录了自己的账号，没有发新微博，而是找到了自己昨天发的那条海夜景博文。他在热评第一下面，回复了那条粉丝的评论：

「谢谢你们，保护我，也保护好自己。要开心。」

他再次重申了立场，将焦点拉回到“互相保护”和“开心”上，巧妙地化解了针对个人的攻击，又将所有粉丝凝聚在一起。

做完这些，他让工作人员私下联系了那位叫“小螺号吹啊吹”的女孩，表达了歉意，并询问是否需要进一步的帮助。女孩受宠若惊地回复说不用，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希望没有给他带来麻烦。

风波渐渐平息。

再次听到“小海螺”的消息，是在两个月后的一次品牌活动后台。一位相熟的工作人员姐姐闲聊时提起，说有个粉丝自发组织的公益项目很不错，以宋亚轩的名义捐建了音乐教室。

“领头那个女孩，ID好像叫小螺号吹啊吹？就是上次你点赞那个。挺有想法的一个小姑娘，组织能力很强，项目做得清清楚楚，是真的花了心思在做实事，不是哗众取宠。”

宋亚轩正对着镜子让化妆师补妆，闻言眼神动了一下。

“是吗？”他轻声问。

“是啊，报告写得特别认真，还问我们能不能转交一份给你看，让你知道你的正能量引导有了回响。”工作人员笑着拿出手机，“喏，这是她们做的项目总结图，还挺像模像样的。”

宋亚轩接过手机。总结做得清晰又简洁，有孩子们坐在新教室里笑的照片，有捐赠明细，最后是一段话：

「因为你，我们想成为更好的人。这是‘小海螺’们送给你的回礼，也是一份承诺：爱不止此刻的喧嚣，更在每时每刻的同行与成长。请放心向前走，我们会在。」

宋亚轩看着那段话，看了很久，久到化妆师都忍不住提醒他闭一下眼。

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撞了一下。原来，他无意间撒下的种子，真的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出了这样美丽的花。

年底的跨年晚会，彩排异常繁琐。巨大的场馆里，工作人员来回穿梭，调试着灯光音响。宋亚轩和其他艺人一样，在后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彩排时间。

休息间隙，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侧幕条边，望着台下空荡荡的观众席。几个小时后，这里将被喧嚣和光芒填满。

忽然，他注意到台下第一排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正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场馆很暗，只有一个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亮着，勾勒出那人模糊的轮廓。

是工作人员吗？不像。

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恰好那人抬起头，似乎是在活动脖颈，脸朝向了舞台的方向。

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她的侧脸。

宋亚轩愣住了。

是那个女孩。雨夜里，举着“不止此刻”灯牌的女孩。

她似乎只是来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或者提前感受场馆的气氛。她很快又低下头去，专注地在本子上写画，完全没有注意到侧台阴影里的他。

宋亚轩的心跳忽然快了几拍。

一种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他想走过去，不是以偶像的身份，而是仅仅作为一个接收到了珍贵心意的普通人，对她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的“不止此刻”。

谢谢你的同行与成长。

谢谢你和她们，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有了更深刻的意义。

他往前迈了半步，羽绒服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在这时，执行导演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全场：“宋亚轩老师！准备一下，走位了！”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台下的女孩。她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方向，随即合上本子，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起身，猫着腰从旁边的通道离开了观众席，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宋亚轩的脚步顿在原地。

助理匆匆跑过来：“亚轩，叫我们了，该上台了。”

他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空无一人的寂静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