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关的城墙在暮色里泛着青灰色，守将张桂芳站在垛口，手里的枪杆被攥得发烫。
他身后的兵卒一个个面黄肌瘦，甲胄上的锈迹比刀痕还多——这关是座座被朝歌遗忘的孤城，粮草早就见底了。
“将军，西岐大军到关下了。”亲兵低声禀报，声音发颤。
张桂芳往下看，只见西岐阵前立着个穿粉衣的女子，正和杨戬、哪吒说着什么，为首的姬发身边，竟站着闻仲——那个传说中“宁死不降”的殷商太师。
他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枪的手更紧了。
寸心远远就瞧见城楼上那面摇摇欲坠的商字旗，指尖在腰间锦囊上轻轻一按。
锦囊里传来细碎的嗡鸣，几个魂魄在躁动——其中就有邓九公的残魂，被她用龙元补了七魄，此刻正急着想看关里的旧部。
“张桂芳是个硬骨头，但不是莽夫。”
闻仲在姬发身边低语，“他当年跟邓九公同守过陈塘关，最敬重不滥杀的将。”
寸心点头，忽然扬声道：“张将军！邓九公将军托我给你带句话！”
城楼上的张桂芳一愣。就见寸心打开锦囊，一缕金芒从囊口飘出，在半空化作邓九公的虚影——虽不清晰，却能看出那标志性的络腮胡和挺直的脊梁。
“桂芳老弟！”虚影的声音带着龙元的回响，“纣王无道，别再守这破关了！我已在西岐看到百姓屯田、孩童读书，那才是咱们该护的天下！”
张桂芳瞳孔骤缩，手里的枪“当啷”掉在地上。他认得那虚影腰间的玉佩——是当年两人分兵时互赠的信物，绝做不了假。
“将军！开城门吧！”城楼下传来兵卒的呼喊，“咱们早就不想打了！”
张桂芳望着邓九公的虚影渐渐消散，忽然跪倒在地，对着朝歌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喊道：“开城门！降西岐！”
城门缓缓打开的瞬间，寸心悄悄收紧锦囊。
邓九公的魂魄在囊里轻轻颤动，她能感觉到那缕魂体比之前更凝实了些——
这几日跟着她看了孟津的战、汜水关的降，这缕本应残缺的魂魄，竟生出了几分属于“邓九公”的意志。
“你在想什么？”杨戬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对着锦囊出神。
“在想这些魂魄。”寸心没瞒他，指尖摩挲着囊口的鲛绡，“你不觉得奇怪吗？封神榜上定的神位，怎么净是些打打杀杀的？那些没害过人的兵卒、百姓，就不配成神？”
杨戬挑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不无道理。”
寸心望着关里欢腾的兵卒，“至少得让他们死得明白，活得……哦不，成神也得成得明白。”
她忽然笑了，从锦囊里分出一缕极淡的金光，注入一个刚战死的西岐小兵魂魄里——
那小兵是为了护一个商营降卒死的，魂魄本就残缺，此刻被龙元一润，竟慢慢补全了灵智。
这一切做得极隐蔽，连杨戬都没察觉她的小动作。
只有锦囊里那些越来越多的魂魄知道，有个穿粉衣的龙女，正悄悄给他们看遍这乱世的模样：看闻仲从死忠到归降的挣扎，看邓婵玉对义父的牵挂，看姬发如何把“反贼”两个字，活成“救民”的模样。
夜里扎营时，寸心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翻看从申公豹行囊里搜出的“封神榜底册”。
册子里的名字被朱砂圈着，每个名字旁都标着“功”与“过”，可那“过”字下，好多都是“未屠城”“未杀降”这样的字眼。
“搞反了吧。”她嗤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块温润的玉简，用龙爪在上面轻轻一划，刻下第一个名字：那个护降卒而死的西岐小兵。
接着是商营里不肯执行屠村令的伙夫，是汜水关里偷偷给百姓分粮的小吏……这些名字，都不在那本底册上。
锦囊里的魂魄忽然齐齐发出一阵温暖的光，像是在回应她。
寸心把玉简贴身藏好，忽然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了——她要让这些看过整个封神之战的魂魄，带着完整的记忆和意志站到封神台上。
远处的中军大帐里，姬发正和闻仲商量着进军朝歌的路线。谁也不知道，关里那顶粉色的帐篷里，正藏着一场足以颠覆三界的暗局。
而天庭之上，玉帝看着案上那本被动了手脚的封神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算准了截教与阐教的争斗会让无数魂魄残缺，算准了这些残缺魂魄成不了气候，却独独没算到，西海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龙女，正用最笨的法子，一点点补全那些本该“听话”的魂。
夜风穿过帐篷，吹动寸心的粉色鲛纱。她轻轻拍了拍锦囊，低声道：“再等等，咱们很快就能去朝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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