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晨雾漫过骑楼窗棂时,程野正在天井擦拭铜制承露盘。阿瓷的尾巴扫过青砖缝,将夜露聚成断续的银链。林墨的蓝牙音箱淌着《秋风辞》,她整理古籍的动作像极了母亲在晨光中梳理渔网。
"收露要趁卯时三刻。"周婆婆的翡翠镯子映着承露盘的云纹,"这时候的露水最认路。"程野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铜壁时,突然想起父亲工装口袋里的老怀表,表盖内侧的露珠痕与此刻的晨光如出一辙。
正午晒书时,程野在《茶经》夹页发现片枯荷。紫外线灯下显出来自1932年的茶渍批注:"白露茶要埋三寸相思土"。姜雨棠的青铜镇尺突然移位,压住的正是"永昌号"最后一趟茶运的货单,普洱香混着咸涩在秋阳里发酵。
"听,纸在说往事。"林墨将耳朵贴上《续茶经》。程野俯身时,惊觉蠹虫啃噬的轨迹竟是祖父手绘的茶山图——"凤凰单丛下藏铜匣"。阿瓷跃上晒书架,爪尖勾出的碎屑在空中拼出七个时空的茶马古道。
暴雨突至,程野用蕉叶护住晾晒的《大观茶论》。林墨的油纸伞笼罩过来,竹骨阴影正好遮住"程明华"的朱批。他在这方寸庇护所里尝到咸涩——父亲工装内袋的茶样袋,正从书箱裂缝渗出陈年海盐。
深夜抄录时,程野在松烟墨里发现半枚茶籽。1953年的手札突然翻页:"阿墨的胎发埋在茶树根"。当他用银匙挑开墨块时,周婆婆的药杵声突然变奏,八哥在笼中学着婴孩呓语:"发芽...发芽..."
次晨煮茶,陈伯拎着新采的桂花挤进茶室:"后生仔,泉水要取石上第三叠。"老人龟裂的掌心摊着程家祖传的茶则——云雷纹正指向古茶园的暗窖方位。阿香婆突然递来薄荷糕:"你爹从前总说凉能降心火。"
午后的茶室浮着金雾,程野在茶饼暗格里发现簇蓝花楹。林墨用鲁班尺丈量茶砖,尺身冰裂纹渗出靛蓝汁液:"这花根在吃我的普洱菌丝"。姜雨棠的蓝牙音箱切到《汉宫秋》,她忽然指向茶台——翡翠长命锁正缠着程野父亲的茶刀。
暴雨中的斗茶会移进骑楼回廊。穿香云纱的阿婆们传着粗陶碗,每个碗底都映着不同年份的秋月。程野饮尽阿香婆的桂花老茶时,突然尝到明华叔的梅子酱——那夜父亲醉醺醺哼着采茶谣,把茶刀刻成了他的抓周礼。
"你们快看!"阿瓷炸毛跃上祠堂横梁,金瞳照亮藻井里的锡罐。程野摸出本《露水茶录》,书页间夹着缕银白发丝——正是林墨修补古籍时掉落的那缕。周婆婆的翡翠镯突然沁出茶香,八哥扑棱着翅膀:"煎茶...煎茶..."
子夜收露时,程野在承露盘底发现枚顶针。放大镜下显出一行微雕:"给秀珍补茶巾"。林墨突然哼起异国民谣,蓝牙音箱的《阳关三叠》里混进碾茶声。八哥在笼中呢喃:"回甘...回甘..."
白露黎明,程野将收满的承露盘供上茶台。晨光穿透格心窗时,所有露珠都缀着蓝花楹的光晕。姜雨棠的蓝牙音箱淌着《平沙落雁》,她忽然指向西厢——阿瓷正用尾巴在青苔上勾画茶经图,每个注水点都结着翡翠色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