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不谦让呢?
“阿陶,你也当师父了,给孩子打个榜样。”
哇,还是师爷懂我。
“师父,那我唱哪一段儿?”
“《文昭关》。”
“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实指望到吴国借兵回转,谁知昭关有阻拦。幸遇那东皋公行方便,他将我隐藏在后花园。一连几天我的眉不展,夜夜何曾得安眠?俺伍员好一似丧家犬,满腹的含冤向谁言?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思来想去我的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
“苒苒学过昆曲是吧?”
“是,师爷,不过是略通皮毛。”
“那就来一段你擅长的吧。”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瓶插映山紫,炉添沉水香。蓦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春呵春! 得和你两流连。春去如何遣?恁般天气,好困人也?”
“还能来点儿别的吗?”
“这两天早自习的时候学了《挡谅》,唱得不是很好。”
“这没事,你唱就行了。”
“悔不该辕门来发笑,悔不该与贼把香烧,关公犯罪刘备保,豪杰犯罪怎能饶,小校回营速去报,就说老爷放了故交,七星剑,把头削,一腔热血洒征袍,好汉英雄辜负了,汗马功劳一旦抛,江东桥前恩重义浩,留下了美名在万古飘。”
“好啊,好啊,这嗓子,阿陶你可是捡着宝了。”
“爸爸您快少夸她两句吧,等会儿就得意忘形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郭老师这一句话直接点出了我名字的由来,“名字谁给起的啊?”
“其实是我奶奶起的,我爸一开始想让我叫苏梅花的,但是我奶奶嫌弃这个名字太土了,就叫苏疏影了。”
“你也是15年生人?”
“是的,师爷,我是15年2月4日生人。”
“比安迪小了一个月,”郭老师点了点头,“15年2月4日,那天正好是立春。”
“是,师爷。”
郭老师低头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来,阿陶你看看。”
陶阳走过去,随即便招了招手让我过去。
纸上写着“苏筱苒”三个字。
“筱苒谢师爷赐名。”我后退三步,规规矩矩地拜了三拜。
“苒,草木枝叶柔嫩。希望你将来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顶起来陶家门门长的责任。”
“爸,我有苒苒就够了。”
“可别啊,师父,回头哪天我要是一不小心惹您生气了,不得有个师弟师妹来哄哄您嘛。”
“您瞧瞧,爸,她这方面可灵着呢。”
之后就是郭老师又问了我一些关于家里的问题,我也一一回答。
从书房出来以后,我突然想起来孟鹤堂老师在某综艺节目里说德云社招学员的选拔“大家都很不正规”的那个视频了,不由得笑了笑,我这也算是体验了一把这种“不正规”。
“爸,妈,我回来了。”正巧也遇上了安迪放学回家,“阿陶哥哥也在,这位是?”
“这是我徒弟,筱苒。”陶阳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尴尬,“这是你师爷的二儿子,郭汾阳,叫他安迪就行。”
“那是不是该管我叫叔?”
你敢不敢让高老师和岳老师家那几个叫你叔!
“安迪叔。”我笑了笑,但这笑容的背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你几年级了?”
“初一,安迪叔。”
“那你四岁就上小学了?”郭老师问道。
“没有没有,师爷,我没上六年级。”
“那就难怪了。”
晚饭后,安迪就拉着我要我和他一起写作业。开什么玩笑,我这个礼拜都在军训,哪里来的作业?不过语文老师倒是说过要我们每周都写周记,要求600~700字,之所以会见到语文老师,完全是因为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有事情让语文老师来看自习。
我们这个班,说句实话,早自习其实就是出早功。
〖五天的军训已经结束了,每日除了练嗓子就是踏步走方阵。这样的日子很平淡,但足够让人欣喜。晚饭后翻了翻多时不用的QQ,看到了曾经隔壁的姐姐发的一条说说,“班主任不叫宋青峰了,她叫江琴,我在七班很好,只是有些想念五班”。
其实这本是一条和我没什么关系的说说,只是这“想念”二字,却不由得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小学时光。小学的时候,班主任是一位温婉的江南女子,记忆中,她总是笑着的,从来没有对我们生过气,但是把班上调皮的孩子都管的很好。
思绪一旦飘远,就会很容易想起来很多故事,记得第一次见到军训教官的时候,他向我们敬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肩章上只有一拐,说话却很有气势,他教我们唱了不少部队里常常会唱的歌。间歇的时候会让我们展示才艺,我记得有一个姑娘唱《兵心》唱着唱着就把他给唱哭了,后来从别的教官那里才知道,我们的这位教官,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是母亲将他一手带大。
母亲常说,我这个人是惯会自欺欺人的,小学时的那些朋友,“莫莫、小旭、佑佑、阿紫、乌乌”,分明就是“莫须有”和“子虚乌有”的谐音。
母亲说的不错。
所以,远上京师求学于我而言最棒的事情就是交到了一个知心好友,祖父说我的性子和苏东坡有些像,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但是难以遇到一个知心的朋友。我想我比东坡先生幸运些,我遇到了思思,我的室友,我最好的朋友。
这一周,总体而言很是平淡,但平平淡淡才是生活。人生应该轰轰烈烈,但生活不必,人的一生,或长或短,或许未来有一天我也会想象如果选了另一条路会是如何,但我想,我应该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写完之后,我细细数过字数,足足644个字,应该是够字数了。
把本子放回书包里,安迪也结束了与作业的纠缠。
这年头孩子的作业都这么少了么?合着写作业写到十点已经是过去式了吗?
“我爸说你跟我同一年出生,还比我小了一个月。”
“对。”
“那你为什么已经初中了?初中好玩吗?”
“玩是不可能的了,我五岁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跳级参加了考试,然后就来了这里。”
“跳级难吗?”
“小学跳级其实还算轻松。”
“苒苒,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三庆。”
“好嘞,师父。”
“你说我要是跳级了,毛舅会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吗?”
“你觉得这话我敢接吗?”我悲愤不已地看着安迪,“要不您自己问问张老师?”
我本来只是开个玩笑,但是没想到,安迪居然真的跑去问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还是赶紧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