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是婠只觉得心中所有的委屈、恐惧和阴霾，都被那温暖的笑容驱散了。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仰起脸，脸上恢复了往日那般灿烂明媚、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眸亮晶晶的，如同落满了星辰。
“李九黎，”她声音清脆，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欢欣，“他再也不会来了，对不对？”
看着她重新绽放的笑颜，李九黎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凝重也化开了，他点了点头，声音温和而坚定：“嗯，他再也不会来了。”
茶楼外，人来人往，市声熙攘。而他们站在这一方安静的角落里，仿佛共同守护住了一片不容玷污的清明。
是婠知道，这一次，他守护的，不仅仅是她的安宁，更是她在这人间，好不容易才寻回的、敢于肆意欢笑的勇气。
流言的阴霾彻底散去，茶楼的生意甚至比以往更加红火。人们不仅为说唱而来，更为那一场“话本惩恶”的痛快结局，心底对这对搭档多了几分敬佩与维护。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却又分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是婠发现，自己看向李九黎的目光，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看他从容不迫地拍响醒木，看他凝神构思词稿时微蹙的眉头，看他与掌柜伙计谈笑时的温和，甚至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她都觉出一种别样的心安。
那种感觉，不同于初来乍到时的依赖，更像是藤蔓找到了可以攀附的乔木，细密而牢固地扎根生长。
这日散场，夜色已深。茶客散尽，伙计们也收拾停当离去。偌大的茶楼，又只剩下他们二人。月光替代了灯笼，清清冷冷地洒进来，将桌椅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是婠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她抱着琴，磨磨蹭蹭地走到说书台边。李九黎正低头整理着今日的赏钱，将它们一枚枚码放整齐，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轮廓清晰，带着一种专注的温柔。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琴身上的旧划痕。她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本薄薄的、用粗糙草纸装订成的小册子，封面上正是那熟悉的字迹——《恶霸赵蟠现形记》。
“这个……”她将话本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都看完了。”
李九黎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话本，又看向她。月光下，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眸低垂，长睫像蝶翼般微微颤动。
“写得……很好。”她补充道，声音更轻了些，“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李九黎看着她这副难得的、带着羞怯和郑重的模样，心头微软，又有些许不自在，仿佛自己暗中筹谋的手段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带着点被看穿的了然。
他微微侧过脸，避开她过于明亮的视线，语气试图保持一贯的平静：“没什么，总不能任由他欺辱……”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下一刻，一个带着清浅香气的、柔软的身体，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怀中。
是婠几乎是闭着眼，凭着那一股突如其来的勇气，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前襟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李九黎浑身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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