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少女纤细的骨骼，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透过薄薄衣衫传来的、她过快的心跳声。
月琴冰冷的木质琴身硌在他臂侧，与她身体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怀中这真实的、柔软的触感，和鼻尖萦绕的、属于她的淡淡馨香。
过了好几息，或许是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是婠才仿佛从那股莽撞的冲动中回过神来。
她慌忙松开手，像受惊的小鹿般向后跳开一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的认真：
“我……我看那些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救命之恩，当……当以身相许。”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还不够清楚，又急急地抬起头，那双氤氲着水汽和懵懂情愫的杏眸，直直地望进他震惊未褪的眼底，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李九黎，我……我当了真了！”
话音落下，小小的后台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和彼此间清晰可闻的、紊乱的呼吸声。
李九黎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因羞涩和勇敢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如同花瓣般的唇。
胸腔里那股被强行压抑的悸动，如同解开了封印的洪水，轰然奔涌，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他想起她初来时怯生生的模样，想起她琴音响起时的惊艳，想起她数着“小钱钱”时纯粹的欢喜，想起她被流言中伤时苍白的脸色，更想起方才她扑入怀中时，那不顾一切的、滚烫的温暖……
原来，那些不知不觉间增长的关注，那些下意识的维护，那些深夜灯下的奋笔疾书，早已不仅仅是出于道义，或是为了合作的利益。
话本里写的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终究是故事。
可此刻，怀中残留的温热，眼前人孤注一掷的表白，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人间。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握住了她因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她的指尖冰凉，与他的掌心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是婠浑身一颤，却没有挣脱，只是抬起水濛濛的眼睛，忐忑地望着他。
李九黎望进她那清澈见底、映着月光和他的影子的眸子里，所有的不确定和犹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收紧手指，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低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缓缓响起：“好。”
他顿了顿，像是立下一个重于生命的誓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那既然如此…此生，不论花多大的价钱，费多少的心力，我李九黎，也定会守好你，护好你。”
“绝不相负。”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影子上。
说书人的承诺，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话本里的盟誓，都更来得坚定而真实。卖唱女将那话本里的戏言当了真，而说书人，便将这当真，刻进了自己的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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