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黎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他猛地站起身,对着相国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多谢相国大人成全!”
就在这时,水榭通往内院的月洞门处,珠帘猛地被掀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道绯色的身影,如同挣脱了牢笼的雀鸟,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是婠!
她显然是一直在附近焦急地等待着消息,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她甚至来不及看清厅内情形,目光便直直地锁定了那个身着翰林官袍、挺拔如松的身影。
三个月不见,她清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可那双眼睛,却在看到他、听到父亲那句“允了”的瞬间,迸发出足以照亮整个水榭的光彩。
“李九黎!”
她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喜悦,提着裙摆,像一阵风般,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满怀,带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茉莉花香。
李九黎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一步,随即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她紧紧、紧紧地拥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要分离。
他能感觉到她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能听到她压抑的、喜极而泣的呜咽声。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顶,手臂收得更紧。
“晚晚……”他低声唤她,声音沙哑而温柔,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我来了。”
是婠在他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脸上却绽放出这三个月来第一个、真正灿烂如骄阳的笑容。她用力点头,哽咽着,语无伦次:“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知道……”
李九黎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郑重地望进她水光潋滟的眸底,一字一句,许下他此生最重的承诺:
“晚晚,此生,我李九黎定不会,再让你受相思之苦,离别之痛。”
水榭之内,相国看着相拥的两人,摇了摇头,唇角却终究泛起一丝淡淡的、欣慰的笑意,悄然转身离去。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暖暖地洒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
朱门与寒门,状元与千金,所有的阻碍,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他们身后遥远的背景。
唯有怀中真实的温度,与那掷地有声的誓言,昭示着这段始于佛前偶遇、终于金榜提亲的尘缘,迎来了它最圆满的终章。
红绸高挂,锣鼓喧天。
状元郎迎娶相国千金的盛况,成了京城数十年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佳话。十里红妆,从相府直铺至皇帝钦赐的状元府,沿途观者如堵,欢呼声不绝。
洞房花烛夜,李九黎轻轻掀开那绣着龙凤呈祥的盖头。
是婠抬眸,眼中含羞带怯,亦盛满星光。
“呆书生,”她轻笑,一如初遇,“如今,可还呆么?”
李九黎执起她的手,将一枚温润的玉佩放入她掌心,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见你之前是呆的,”他目光深邃,笑意温柔,“见你之后,便只余下‘思卿若狂’了。”
从此,翰林院内,多了一位锐意进取的年轻官员;状元府中,有了一对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
他曾许下的“不再让她受相思离别之苦”的诺言,在往后数十年的岁月静好中,被细细描摹成最平凡的幸福,直至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