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轻响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将门外熙蒙带来的那点少年躁动与门内逐渐沉淀下来的宁静彻底隔开。
茶水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上升,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熙旺的目光从门口收回,落在许宁沉静的侧脸上。他沉默了片刻,喉结微动,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郑重:“他很危险。”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却又异常坚定,“我会让他远离你的生活。”
这不是商量,而是一个承诺。一个来自他那个世界的、最直接的保护方式——隔离。
许宁捧着温暖的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壁。她抬起头,看向熙旺,眼睛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恐惧或担忧,反而漾开一丝极浅的、近乎狡黠的笑意。
“危险?”她重复了一遍,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天气,“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像看电影一样,还是沉浸式体验版。”她甚至微微歪头,带着点好奇,“他那种……嗯,‘技术宅式’的挑衅,比你平时有意思多了。”
熙旺的眉头瞬间拧紧。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满不在乎,甚至觉得“有趣”的态度,比惊慌失措更让他心头一沉。她根本不明白“危险”这两个字在他们那个世界里意味着什么。
“许宁,”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和严厉,“这不是玩笑。”
“我知道不是玩笑。”许宁收敛了笑意,眼神认真起来,迎上他担忧且不赞同的目光,“我知道你们的世界和我的不一样。我知道可能有枪,有刀,有看不见的算计和流血。”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清晰,“但是熙旺,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会让我远离你吗?因为……你也很危险。”
这个问题像一颗精准投下的石子,瞬间击破了熙旺努力维持的平静水面。
他会让她远离自己吗?
这个念头几乎在他思考之前,就引发了一阵尖锐的、近乎恐慌的抵抗。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一股强烈到几乎失控的占有欲和保护欲汹涌而上,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远离她?再也看不到她门打开时温暖的光晕,听不到她调笑的言语,感受不到她指尖穿过发丝的轻柔,尝不到她精心准备的食物?
不。
绝对不行。
这个答案如此清晰而猛烈,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他习惯于克制,习惯于隐藏,习惯于将所有的渴望和软肋都深深埋藏。可此刻,面对她清澈见底、直指核心的目光,所有克制的本能都在疯狂叫嚣着拒绝。
他沉默了。下颌线绷得极紧,眸色深沉如夜,里面翻滚着剧烈挣扎的浪潮。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伸出手,将她牢牢锁进怀里,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答案。
但他最终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得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避开了“自己”是否危险的问题,给出了一个更坚定、更直接的承诺,“包括我自己。我会保护好你。”
这不是“我会远离你”,而是“我会清除所有危险,包括可能源自我的那一部分,只为让你安然留在我的领域之内”。
许宁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眼中未曾散去的挣扎和最终化为磐石的坚定。她看到了他那一刻几乎无法掩饰的汹涌情感,也听懂了他承诺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一种温暖而酸涩的情绪缓缓涨满胸腔,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熙旺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依旧深邃,带着未褪去的紧绷。
许宁伸出手,没有拥抱他,只是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他的拳头很硬,很凉,却在她的掌心下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他的额头,这是一个极其亲昵却又不带情欲意味的姿势。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和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熙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法掩饰的、柔软的喜悦,“我很高兴。”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肯定,仿佛有星光落入了她的眼底。
“真的很高兴。”
高兴的不是他的保护承诺,而是他最终的选择——选择将她纳入他的保护圈,而不是推开。选择面对那份可能源自他自身的“危险”,而不是逃避。
这个沉默寡言、背负太多的男人,正在用他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方式,走向她。
熙旺感受着额间传来的温热触感,听着她轻软却无比清晰的话语,胸腔里那颗常年如同被冰封的心脏,仿佛被注入了一道炽热的暖流,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紧握的拳头,在她的掌心下,一点点、缓慢地松开了。然后,翻转手腕,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无声,却胜过于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