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的建议是——”她盯着熙蒙,一字一顿,“放弃。”
熙蒙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击中。
许宁仿佛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气分析:“一百亿很多,多到足以让任何人疯狂。”她承认那诱惑的巨大,“但和性命相比……”
她微微停顿,留给熙蒙消化的时间,然后轻轻吐出最后三个字:
“太轻了。”
星星遥远,怎么可能抓得住?那笔巨款,或许也如同这星空,看着耀眼迷人,实则遥不可及,强行追逐,只会坠入万丈深渊。
她的建议干脆利落,直接否定了熙蒙他们精心策划、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的计划核心。这不是基于道德的评价,而是基于最现实的利害计算——风险远大于收益,不值得用所有人的命去赌。
熙蒙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一半是因为被看穿计划的不安,另一半……则是被她话语里那种绝对的、基于强大实力支撑的冷静所震慑。
她不是在商量,甚至不是在劝诫,而是在陈述一个她认为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种居高临下的、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姿态,让他感到屈辱,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理智告诉他,她可能是对的。
但野心和对自由的渴望,像毒火一样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无法轻易说出“放弃”两个字。
夜风吹过,两人之间的沉默变得格外沉重。
“为什么?”
熙蒙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出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并非妥协,更像是一种对更高层次判断的求知欲,一种对于站在许宁那个位置、拥有她那般资源和视野的强者,如何看待这个世界运行规则的认可和探寻。他本能地觉得,她的判断背后,有他尚未触及的、更庞大的信息量和更冷酷的权衡逻辑。
许宁凝视着熙蒙那张与熙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因为不同的经历和选择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或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是看出了他眼中那点难得的、褪去偏执后的探究,她难得地对他多了几分耐心和解释的欲望。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侧身,正面看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穿透力
“段志鸿是卷款私逃的,这笔钱本身就不干净,背后纠缠的势力盘根错节,远超你们的想象。”她顿了顿,像是在筛选可以透露的信息,“就我所知,其中最危险的,是一批长期盘踞在暗网、专门为全球各种见不得光的巨额资金提供洗白渠道的势力。他们不是散兵游勇,是有着严密组织和武装力量的跨国犯罪集团。”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像能穿透夜色,看到那些隐藏在互联网深处的魑魅魍魉。
“这笔钱,现在放在警方手里。”她冷静地分析,“没有段志鸿的密钥,警方调查进展缓慢,等同于一堆无法动用的数字。对于那些势力而言,他们或许会选择暂时按兵不动,甚至愿意将这笔钱视为‘损耗’或‘买路钱’,默认由警方收缴,以求息事宁人。”
“为什么?”她自问自答,给出了冰冷而现实的答案,“因为挑战警方,挑战警方背后代表的国家底线,风险太高,得不偿失。这是底线,触碰的代价谁也承受不起。”
然后,她的话音一转,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熙蒙他们计划中最致命的弱点
“但是,”她强调道,“如果这笔钱到了你们手上——”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熙蒙,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那么,对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饿狼来说,利益就会瞬间压倒风险。”
“你们,不是国家。你们是一群没有根基、试图黑吃黑的‘叛徒’。从你们手里抢回这笔钱,或者消灭你们拿走密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和面临的报复,远比挑战警方要小得多。”
“到时候,你们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澳城警方和黄德忠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预见性,“你们将会成为整个黑暗世界里,所有觊觎这笔巨款的豺狼虎豹,共同的猎物。”
“一百亿很多,”她最后重复道,语气里却只剩下冰冷的警示,“但它为你们招来的杀身之祸,会比它的价值,沉重得多。”
夜风似乎都因为这番话而变得更加寒冷刺骨。
熙蒙僵在原地,镜片后的眼睛瞳孔微微收缩,许宁描绘的那幅血腥而广阔的追杀图景,像一盆冰水,将他被贪欲和野心烧热的头脑,浇得透心凉。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自以为是的“完美计划”,在更高层面的力量眼中,或许只是一场即将引来群鲨分食的、幼稚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