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转,穿过了春日里抽出的嫩绿枝条,将光影投洒在夏日灼灼绽放的荷花上。池边亭中,暗香浮动。
这一天,纪伯宰做了一件极其冒险,甚至堪称与虎谋皮的事——他答应为沐齐柏暗中豢养妖兽作为代价,换取了沐齐柏的一个首肯:将沐镜瑶嫁给他。
他知道这无异于将一道枷锁主动套在自己脖子上,但他更知道,这是能最快、最有效地将沐镜瑶从那个需要时刻扮演“完美公主”、甚至可能被用作联姻工具的命运中解救出来的方法。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劈开一条通往自由的路。
亭中,沐镜瑶正垂眸,耐心地剥着一颗青翠的莲子,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纪伯宰将自己剥好的一小碟莹白的莲子肉推到她面前,语气温柔:“吃现成的就好,以后这些事,都交给我。”
他愿意为她剥一辈子的莲子,做尽所有琐碎的小事。
然而,他敏锐地察觉到,沐镜瑶的情绪并不高涨,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闷。
“镜瑶,”他轻声唤她,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不高兴吗?”
他顿了顿,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嫁给我……你不高兴吗?”
沐镜瑶抬起眼眸,那双清亮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他眼底,没有任何迂回,直白得近乎锋利:“你为什么想娶我?”
纪伯宰毫不犹豫地回答,话语是他早已刻入骨血的信念:“我想保护你,想让你幸福!”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沐镜瑶立刻回应,语气同样坚定,带着她的骄傲与独立,“也可以让我自己幸福!”
纪伯宰被她的话噎住,一时语塞,心底涌上些许慌乱:“我……那我还可以为你做什么?”
沐镜瑶看着他,目光清澈而执着,仿佛要穿透所有华丽的借口,直抵最核心的真相:“除了‘保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理由了吗?”
“我……” 纪伯宰的心脏猛地一跳,对上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所有精心构筑的、以“为她好”为名的藩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我可以说了吗?可以说出那个最真实、最赤裸,也最卑微的愿望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些深埋心底、滚烫灼人的情感终于冲破了枷锁,汹涌而出:“镜瑶,我心悦你!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怜悯,只是因为……我心悦你!”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目光却无比坚定,紧紧锁住她的眼眸:“因为心悦你,才想时时刻刻见到你;因为心悦你,才想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因为心悦你……才想娶你为妻,与你共度余生!”
“所以,”他几乎是屏住呼吸,问出了那句最重要的话,“沐镜瑶,你可以……嫁给我吗?”
沐镜瑶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烈焰般炽热的爱意,看着他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她脸上那层若有若无的沉闷终于冰消雪融。
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夏日夜空骤然绽放的烟火,璀璨、明媚,带着无尽的欣然与满足。她没有用言语回答,而是将手中那支含苞待放的、带着清露的荷花,轻轻地、却无比郑重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好啊!”
这一刻,纪伯宰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开,巨大的幸福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激动地伸出手,不是先去接那支荷花,而是猛地将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温软的躯体和自己狂跳的心脏,幸福的暖流涌遍四肢百骸。然而,在这极致的欢愉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与不安,也不受控制地泛上心头。
他抱着她,如同抱住了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将脸埋在她散发着冷香的颈窝间,嘴里不受控制地、用轻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
“无论……你此刻的应允是真心与否……我此生,只属于你一人!”
这句话,像是一句誓言,又像是一道枷锁,是他献上的全部忠诚,也是他内心深处,对这份过于美好、甚至有些不真实的幸福,所怀有的、最深切的不安与决绝。
荷花清香弥漫在夏日的空气里,见证着这对有情人的相拥,也见证着这份交织着极致幸福与隐秘酸涩的复杂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