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孩子交往的间隙,大人们也在各自忙碌着。李治心中一旦拿定了主意,便立刻想着如何让李钰未来老丈人的地位不至于太过尴尬。大唐律法明确规定,只有嫡长子能继承父辈的爵位,而嫡出的次子即便能分到些许家财,也与爵位无缘。这便是为何太宗年间,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婿大多是勋贵家的次子,也算是对他们的补偿。毕竟勋贵家中成材的孩子本就不多,大多只是奢靡无度。所以当李治看见房遗爱的才干时,毫不犹豫地将工部的事务交给了他,此举引得众多勋贵族人眼红不已。程家现任掌事人程咬金闻讯后更是气得暴跳如雷,顺手抄起一块木板朝二儿子程怀亮打去。即便程怀亮已是清河公主的驸马,并且身为人父,仍难逃老父亲的一顿教训。程怀亮对好友房遗爱又爱又恨,既有为他高兴的一面,也有一丝微妙的嫉妒。
工部的事务比房遗爱预期的复杂许多。上任不久,他便被派往洛阳督办粮仓修缮——近年关中雨水频繁,不少粮仓漏水严重,若不及时修理,秋收后的粮食恐将受潮。这项任务看似不起眼,却牵涉到百姓生活,做好了是功绩,做砸了则成大过。
高阳公主(李淑)临走前,高阳公主替他收拾行装,口中唠叨个不停:“到了洛阳小心些,别被人抓住把柄啊。要是做得来就干,做不来就赶紧回来,保护好自己呀,听见没,臭房遗爱!别整天嘻嘻哈哈的,你知不知道肯定有人要害你呢。前几年你折腾出来的那些东西低价出售,害得不少勋贵人家亏了不少钱,现在你又不在长安,更要多加小心啦。对了,记得给珠儿买那边的糖画,她前天还跟我念叨呢。”
房遗爱(高阳公主驸)房遗爱握住她手:“放心吧,我心里明白。对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宫里有什么动静,你留意下,特别是……蓬莱殿那边。”他总觉得武媚娘不会坐视王皇后和房家关系愈加亲密,定会有所动作。因为他看不清武媚娘到底是想搞破坏还是想寻求合作。还有,照顾好自己和爹娘。我这几日不在家,你可以回房府多住些天,爹娘年事已高,我无法常伴他们身边,你带珠儿多陪陪他们,也算替我尽尽孝心。
高阳公主(李淑)高阳公主点头答应:“知道了。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你一定要安全回来,我等你。”
房遗爱离开没多久,宫里果然有了动静。武媚娘借赏花之名,邀约朝廷命妇、公主等人至蓬莱殿设宴,同时也邀请了后宫妃嫔和几位皇亲国戚,高阳公主与房遗珠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之中。
宴会上,武媚娘怀抱着憨态可掬、正在吃糕点的小太平,望着身旁温婉与其他大臣家小姐嬉戏的安静,面上带着一抹柔和笑意接受众人恭维,眼神却不经意地落在房遗珠身上。小姑娘穿着水绿色襦裙,坐在李钰身边,拿着块桂花糕,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嘴里,神情亲密。
武昭仪(武媚娘)“珠儿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招人喜爱了。”武媚娘含笑开口,声音清亮,“前几日我还跟陛下说,珠儿和钰儿站在一起,就像从画里走出的金童玉女呢。”
房遗芯这话表面夸赞,却让房德妃房遗芯心中微微一紧。她笑着接话:“武昭仪妹妹这话可是让郡主与九皇子都沾光啊。两人本是皇室出身,自带独特气质,况且本就是堂兄妹关系,看起来自然有几分相似,倘若将来真的能走到一起那肯定是一段佳话。不过如今孩子们尚小,谈论这些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房德妃毕竟是房家嫡长女,房遗爱的亲姐姐。此时王皇后身为皇后,自然不可能屈尊前来,本来房遗芯也不愿出席,但弟弟临行前特意嘱咐她帮忙照看高阳公主与小郡主,她自是放心不下二人独来独往。再者武媚娘的话分量颇重,毕竟眼下二人年龄尚小,若是真成了倒也好应了佳话,不成则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更会让皇后心生不满。)
房遗芯我倒觉得眼下这两个孩子不过是刚刚投缘罢了,我们这些大人还是多作观望吧。房遗芯笑着与身边的几位低阶美人和才人议论。
武昭仪(武媚娘)“听德妃姐姐这么说,投缘也是一种缘分嘛。”武媚娘看向高阳公主,语气热络,“高阳妹妹真是有福气,养出了这么个讨喜的女儿。说起来,珠儿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吧?我认识一位先生,是前朝大儒孔颖达的门生,学识渊博,性情温和,要是妹妹不嫌弃,不如让珠儿跟着学些字?我听说小九已经开始启蒙了,陛下安排的是司马家的老师呢。”
武昭仪(武媚娘)不过听说原来定的不是高阳公主的房驸马吗?
高阳公主(李淑)昭仪娘娘说得玩笑话了,不说如今遗爱正替陛下办事还未回来自是没法教小殿下,总不能一直拖延时间万一耽误了九殿下怎么办。况且九殿下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因此九殿下身边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师不是?
房遗芯房德妃看罢武媚娘被怼,心头暗笑,面上却不露分毫,高阳公主说得有理,毕竟怎么说九殿下都是陛下与皇后唯一的嫡子,身份自然尊贵无比。听说陛下最近连吴王(即先帝第三子李恪,母亲是杨淑妃,后期会谋反,对武媚娘有几分情意)都派来做了稍长皇子们的师傅呢。
武昭仪(武媚娘)武媚娘自然明白这是讥讽她呢。当时她还是武才人时与吴王的关系确实特殊,但最终选择了押宝在如今的陛下身上,二人缘分就此断绝。尽管受到嘲讽,但她依旧稳得住,说道:“是妾身疏忽了,高阳妹妹莫要误会,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武昭仪(武媚娘)不过我还是希望妹妹可以考虑一下,毕竟郡主出身名门,早些学习总是好的。
王皇后(王语嫣)高阳公主心中怒火渐渐平息,脑筋一转。孔颖达的门生?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但武媚娘突然示好,总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刚想开口,却听王皇后道:“武昭仪妹妹这儿倒是热闹得很,只是妹妹毕竟是后宫之人,怕是不宜过多干涉大臣家眷的事吧。珠儿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阶段,我看现在的珠儿已经很满意了,何必谈什么将来不满意呢?再者房家本就是书香门第,对珠儿自然会有自己的安排,不用劳武昭仪妹妹费心了。”她绝不能让房遗珠与武媚娘那边扯上任何关系,这孩子将来是要做李钰妻子的,当然应该亲近立政殿这边。
众人见皇后驾到,纷纷起身跪拜道:“臣妾/臣妇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昭仪(武媚娘)武媚娘仿佛没听出王皇后话语中的防备之意,依然含笑说道:“是呀,是我考虑不周,皇后娘娘莫怪。”说着,命人端来一碟新做的杏仁酥,“这是太平和安静爱吃的,珠儿也尝尝?”
房遗珠伸手欲取,却被李钰拦住了。小家伙皱着眉头,奶声奶气地道:“珠儿,你昨天说杏仁酥有点苦,别吃了,我把我的蜜饯给你。”
武昭仪(武媚娘)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武媚娘望着李钰护着房遗珠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九皇子倒是疼爱珠儿呢。看来以后啊,肯定是个体贴妻子的人。”
这话无疑捅破了“婚约”的窗户纸。李治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在盘算。武媚娘今日的举动,他看在眼里——她是在试探,也是在提醒他,别只顾着嫡子,忽略她的存在。同时恐怕也在埋怨他近年来隔岸观火,不复从前为了她而惩罚其他宫妃的举动。或许是因为有了嫡子后便不再珍惜的缘故,他对武媚娘的袒护减少了许多。又或者是知道武媚娘手段不弱,于是索性不再阻止她们女人之间的争斗,常常在旁边看着不出声。
王皇后(王语嫣)宴会结束后,李治因有奏章需要处理,便先行返回自己的宫殿去了。王皇后轻轻牵着李钰的小手,缓缓走在回立政殿的路上。身后宫女、太监与嬷嬷们亦步亦趋地跟随,倾城公主因与其他小公主玩累了,早已被嬷嬷抱着睡着了。王皇后见四周再无其他宫妃,脸色才逐渐沉下来,对着小儿子说道:“钰儿,日后在宫里,少往武昭仪那边靠,也尽量离蓬莱殿远些,知道吗?”
湘王李玥(少年)李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懵懂:“可是,武娘娘她给了我好多糖呢,那些糖真是好吃极了。而且,她的温柔,就像春日里悄然洒落的阳光一般,让人心里暖暖的。”
王皇后(王语嫣)“即便是甜如糖果之物,也绝不可随意入口。”王皇后纤手轻抚儿子的头顶,语调沉稳而意味深长,“你须时刻谨记,自己乃嫡出之子,未来将担纲大任。身旁之人,皆需细细甄别亲疏远近。”
高阳公主(李淑)高阳公主带着房遗芯离去时,仍不忘低声叮嘱:“往后武昭仪送来的任何东西,切莫轻易收下。那女子笑里藏刀,心思深沉,咱们招惹不起,还是敬而远之为妙。”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警惕与无奈,仿佛寒风掠过,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房遗珠郡主房遗芯眨了眨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天真与疑惑:“可媚娘姨母看起来挺好的啊。”她的语气轻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试图说服自己。那双澄澈的眼眸中映出一抹不解,似乎对眼前人与传闻中的形象难以重叠感到困惑。
高阳公主(李淑)“小孩子家,又怎会懂得这些。”高阳公主轻叹一声,眉宇间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疲惫与无奈,“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这宫里的好,表面上是锦衣玉食,暗地里却多半藏了钩子,扎得人遍体鳞伤,却连喊疼都不敢。”
几日后,洛阳传来消息,说房遗爱在修缮粮仓时发现有官员偷工减料,虚报款项,他毫不留情地上奏弹劾了那几位官员。李治阅后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嘉奖,并赏赐房家不少金银。
唐高宗李治“房遗爱倒是很有胆色。”李治将奏折递给王皇后,“敢动户部的人,看来他是真把自己当成工部侍郎了。”
王皇后(王语嫣)王皇后笑着回应:“这也是陛下教导有方。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自然不敢懈怠。”她心里明白,房遗爱这是在表忠心——他肯得罪人,说明他没有打算两面讨好,而是决心站在他们这边。
唐高宗李治李治点点头,不再言语。他对房遗爱的表现很满意,但也隐约觉得势头有些猛。他让内侍传旨,赏了房遗爱一些东西,却没有继续提拔,算是给了甜头,也敲响了警钟。
消息传至洛阳,房遗爱看着那箱赏赐,对随从说道:“陛下这是在告诉我们,做得好,但别得意忘形。”
随从笑道:“大人看得透彻。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房遗爱(高阳公主驸)“按照原计划去做。”房遗爱目光坚定,“修好粮仓,查清贪腐,其余的事情,不必过多打听。”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长安的后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王皇后借房遗爱受赏之际,巧妙地让娘家兄长王仁祐在朝堂上进言:“房侍郎年少英才,正是堪当大任之时。”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如同投石入水,为房家悄然拉拢声势。另一边,武媚娘不动声色地安排人在李治耳边提及:“代王李宏近来读书勤勉,已能熟诵《论语》数篇。”她的话语如春风拂面,却蕴藏着深意,将自身的存在感无声无息地刻入帝王心中。唯有萧淑妃显得格外沉寂,只是偶尔命人往雍王李素洁处送去些精致点心。然而,她望着儿子时的目光,却越发复杂而沉重,似有忧虑难以言说,又似预感到某种不可言喻的风波即将来临。
这一日,房遗珠又被接入宫中,陪李钰在御花园里荡秋千。李钰站在秋千旁用力推着她,房遗珠的笑声如银铃般在园中回荡。
房遗珠郡主“九哥,你说,我将来真的能一直跟你玩吗?”房遗珠荡到最高处时,忽然大声问道。
湘王李玥(少年)李钰仰起头,大声回答:“能!我是皇子,我说了算!”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个孩子不懂什么是“站队”,什么是“权谋”,只知道此刻能一起玩耍,便是最开心的事。
不远处的假山上,王皇后与高阳公主并肩站着,目光落在那两道小小身影上。
王皇后(王语嫣)“你瞧,他们多好。”王皇后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向往。
高阳公主(李淑)“是呀。”高阳公主望着女儿的笑脸,“但愿他们能一直这样好下去。”
只是她们都清楚,在这深宫里,“一直”是多么奢侈的字眼。房家的崛起,嫡子的地位,后宫的争斗,早已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这两个孩子紧紧笼罩其中。未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准。但至少此刻,他们的笑声是真实的,他们的亲近也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
秋千仍在荡着,将两个孩子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