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身体早在五年前就开始急速恶化,是因为有尼古拉斯·勒梅的药剂才维持到了现在,在尼古拉斯·勒梅去世之后,曾经也给先生留下了一些药剂,这才让先生能够延续到现在才离世。”奥特莱靠在墙上,“虽然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但是在生命耗尽之前,先生做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决定。他辗转多个国家,最后到了这里,铲除了以沃索图里为首的一支吸血鬼。那是一个庞大的吸血鬼家族,他将这个家族连根拔起。”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伊薇瑞拉问道。
“小姐难道猜不出来吗?”奥特莱的眼中全是疲惫和神伤,“也是,怎么会有人承认自己有一半吸血鬼的血脉呢?”
伊薇瑞拉后退了一步,反应了好久才不确信地反问道:“我?一半吸血鬼?”
“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小姐你母亲的身份是沃索图里家族的吸血鬼,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在转变成吸血鬼之前生下的你。”奥特莱冷笑一声,“而你的父亲,自然就是塔尔泰少爷。这就是小姐你要的真相,还有要问的吗?”
“那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呢?为什么又要关闭卢卡斯庄园呢?为什么——”
“小姐。”奥特莱打断了伊薇瑞拉一连串的质问,“我并不知道先生禁止我写信透露给你以及关闭卢卡斯庄园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能确定的是,他并不想让你为他担心。尽管你和他只相处了几年,他也自知在你心里未必能对他有多亲近,但是他依然希望在想起他这个并不称职的祖父时,可以会心一笑。这就是他想要的全部了。”
“小姐,不必怀疑,现在,你就是卢卡斯家族唯一的继承者,而我也只是代为掌管卢卡斯家族的一切而已。”奥特莱叹息,“有这道牢不可破的誓言在,你也不用对我太过于防备。我一天是卢卡斯家族的管家,这一生都会是卢卡斯家族的管家,我曾发过誓,就不会违背。”
看着面前容颜憔悴的奥特莱,伊薇瑞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现,从理智的角度,奥特莱是如今唯一可以算得上她监护人的人,在自己还没有成年之前,依旧需要奥特莱。可是伊薇瑞拉也明白,留奥特莱在身边,里德尔的事情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你明明可以篡改这一切,明明可以将整个卢卡斯家族变成你自己的,为什么不这么做?”伊薇瑞拉说出了心底最深的猜忌。
奥特莱垂眸:“我身上牢不可破的誓言可不止这一个,小姐。就是我有心改变什么,可我连伤害和篡改的能力都没有,又能去改变什么呢?”
伊薇瑞拉一怔,奥特莱落寞地轻笑一声:“现在先生的身体也已经被魔法部带走了,我现在就只是你的管家了,小姐。”
“是吗?”伊薇瑞拉说道,“你在成为卢卡斯家族的管家之前,应该也不是姓卢卡斯吧?”
奥特莱怔住了,随后苦笑:“确实不是,但小姐,你深究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
“等我成年之后,你就自由了。”伊薇瑞拉说道,“奥特莱,所以我希望在剩下的几年时间里,我们可以坦诚一点。”
“……自由?”奥特莱嗤笑一声,“我在这个家族二十多年了,脱离了这个家族我什么也不是,你说的自由在我看来,不过是另一种无期徒刑罢了。”
伊薇瑞拉偏过头去:“可你也明知我根本不可能信任你。好在卢卡斯庄园也关闭着,我想——”
“先生去世之后,所有他使用的魔法都会了无痕迹,也就不存在‘关闭’了。”奥特莱说着,看向了放在墙角边的箱子,“我们走吧,小姐。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我都必须做好我的工作,这是赎罪。”
伊薇瑞拉并不明白奥特莱口中‘赎罪’这个词从哪里来,但她隐约觉得或许跟自己的父亲有关系。
只是现在,她的脑中一片混乱,迷茫和酸涩充斥着她的心脏,让她差点喘不上气来。
接下来的几天,伊薇瑞拉都被迫非常忙碌,她不得不穿着黑色的裙子和奥特莱一起接待那些前来吊唁的人。
伊薇瑞拉还在卢卡斯庄园外不远处的墓园给老卢卡斯先生立了墓碑——那是世代卢卡斯家族家主的埋葬地,里面并没有他的父亲。
想来也是,一直到死,他的父亲都没有继任家主,自然也不会有他的位置。
“真不知道塔尔泰少爷的遗体现在又在哪里。”奥特莱将一束花放在了碑前,“先生一直到离世都没能再见到塔尔泰少爷,一定也十分遗憾。”
伊薇瑞拉静默不语,疲累和麻木爬上她的全身,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说话了。
看着面前的墓碑,上面镌刻着的名字,伊薇瑞拉突然觉得,生命如烛火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散。
她不自觉地摩挲起手上的戒指来,问道:“爷爷留下的那把钥匙是做什么的?”
“那是先生留给你的成年礼物,不到时间就算是有钥匙也不会开启。”奥特莱的身形消瘦了许多,也跟烛火一样,在风中摇晃着。
伊薇瑞拉淡漠地开口:“我建议你去休息一下,奥特莱。”
奥特莱没有说话,伊薇瑞拉也没再管他,找了个旁边的树,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卢卡斯庄园。
她连一句来自老卢卡斯先生的解释都没听到,老卢卡斯先生就这么猝然长逝,让她觉得自己无端的埋怨和淡淡的恨意就跟笑话一样。
里德尔曾经用这个理由挑拨起她的怒火,扭曲了她的理智,可真到奥特莱将一切都告诉自己时,她却感受到了无边的落寞,心里总是有一块空荡荡的。
奥特莱可以撒谎,刚才的那些话都可以是假的,但是伊薇瑞拉自己心里也清楚,都到这个时候了,奥特莱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反正他已经说了出来,信与不信也就只是自己一念之间的决定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奥特莱也走了过来,贴着伊薇瑞拉坐下,望着前方,问道:“小姐,想知道塔尔泰少爷的故事吗?”
伊薇瑞拉犹豫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德姆斯特朗的天才少年,因为……一些矛盾和家里吵了一架之后愤然前往霍格沃茨游学,结交了一批霍格沃茨的朋友之后,一直拒绝回到家里。”奥特莱言简意赅地说,“最后去环游世界,当一个旅行家,死在了阿尔巴尼亚的森林之中。他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少年。”
“纯粹而富有激情,温和却又高傲,当然了,还有那么一点花心和爱招惹人。”伊薇瑞拉在奥特莱脸上看到了和卢平教授一样的表情,他继续说道,“你不得不承认,他简直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那他当初又是为了什么和家里闹翻的呢?”伊薇瑞拉问道。
“因为我。”奥特莱垂眸苦笑,“他发现在就读德姆斯特朗的时候,作为养子的我一直在给夫人汇报他的情况,他觉得我是一个可耻的告密者,是一只该死的应声虫。甚至觉得我贪图的是整个卢卡斯家族。”
“是我我也会这么觉得。”伊薇瑞拉平静地说道,“你是被我奶奶收养的吗?”
这像是触及了奥特莱最深的禁区,他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说道:“我们该回去了,小姐。一直留在这里消磨时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伊薇瑞拉点头,站了起来:“我们走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看着伊薇瑞拉的背影,奥特莱有些恍惚,伊薇瑞拉·卢卡斯本该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可却给人另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不记得在谁的身上曾见过,但是却无端地令他愕然——究竟是在谁的身上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