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再三,官差们也等的不耐烦了,呵斥阮母说:“行了行了,给过你机会,你儿子就这个命,快跟我们走吧。”
阮母伏地大哭,说什么也不肯弃子独行,那些官差本不耐烦要抽打她一顿,还是为首那人看她如此,难得动了一次恻隐之心,阻止了周围的人说:“算了算了,母子连心,她愿意守着这小子,咱们也没必要非得做个恶人,反正上头限时不限人,一同报了病故就可以了。”
其余官差事不关己,自然按他说的办,有同行的晋阳老乡看着他母子俩可怜,留了个席子,说:“孩子他娘,你也保重啊。”
阮母明知他们这样是怕阮捷死后连个铺盖都没有,心中悲苦,却还是不肯放弃,大队随即出发,很快消失了踪影。不久雨也停了,秋日的晨光姗姗来迟,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此时已近冬日,阮母四肢百骸都如坠冰窟,绝望之情就好像水漫金山,比之晋阳城破的那一日还要剧烈。
竟然连马车行进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直到有女子过来驱赶她:“老人家,你怎么挡在路边,快些让开,阻挡了贵人车驾不是玩的。”
阮母一听“贵人”二字,头脑间闪过一丝清明,抬眼看去,只见二十多名扈从侍女环绕着一辆马车正往这边走来,侍女们所提的分明是宫灯,她明知对方和自己非亲非故,却还是忍不住跑上去跪倒说:“贵人,贵人救命,我儿子发了高烧,求您救救他,老婆子今生做牛做马,来生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你的。”
车驾随行者有几位是禁军打扮,看她这样失态,都皱了眉头,上前扒拉她道:“你这婆子说什么话,这是先帝周贵妃的鸾驾,你不要命了敢来捣乱。”
阮母既老且弱,一下子就被推倒在路边,此时她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由大放悲声:“你们都是贵人,冲撞不得,可我的儿子也是人啊,为什么,为什么就没有人肯救他一救呢?你们见死不救,还想富贵万年吗?”
正在这时,一直坐在车里的贵妇人出了声:“等等。”说着扶着侍女走下了车驾,有扈从看她连幕笠都没带,不由劝道:“贵妃,咱们回宫要紧,小皇子还在等着您呢。”
周贵妃一身天蓝色曲裾,显得格外沉静,她摆摆手说:“我也是一个母亲,的确不该见死不救。”她在先帝后妃中名分颇高,此番又是被接回皇宫,一干扈从不敢违拗,只好搭手将半死不活的阮捷扶起来,周贵妃道:“把他扶到我车上去。”
这下连宫女都震惊了,“娘子,他是外男啊,这不合规矩。”
周贵妃恍若未闻,跳下马车,走到阮捷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脉,道:“发烧还在其次,这是郁结于心啊。”
阮家是开药材铺子的,阮母也粗识医理,闻言赶忙道:“贵人说的是,求您带我们一路去汴京城,民妇好去找坐堂先生看病。”
周贵妃闻言一笑,道:“用不着那么麻烦。” 上前握住他的手,细细摸一把脉。阮捷这损耗,比永昌陵里那些想不开的陵园妾还甚了。她是有修为之人,缓缓渡了一丝真气过去,在阮捷周身游走,助他疏通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