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时日，园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尔晴敏锐地察觉到，娴贵妃派来的那几名宫人，行动中多了几分拘谨，神情更是充满不安。巧月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时脸色发白，连礼数都顾不上，声音发颤：“姑娘，宫里出事了！”
尔晴正临窗绣着一方帕子，闻言指尖一顿，淡淡道：“慢慢说。”
“是，是两桩事……”巧月喘了口气，“头一桩是娴贵妃娘娘被皇上申斥了，说她干涉四阿哥功课，失了分寸，连协理六宫之权都被收回了！”
尔晴眸光微动：“另一桩呢？”
“另一桩是和亲王弘昼……”巧月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也被皇上训斥了，说他纵容家奴、行为不端，革了所有差事，在府中面壁思过！听说是因为王爷前几日在府里宴饮，醉酒后说了些对皇后娘娘不敬的话……”
尔晴手中的绣针轻轻扎在绷面上。她不动声色地问：“太后那边可还安好？”
“寿康宫倒是安静，只是听说太后凤体欠安，近日免了各宫请安。”巧月虽有些不明白尔晴怎么突然绕到太后身上去了，但还是想了想恭敬地回道。
“知道了。”尔晴垂下眼帘，“下去吧。今日听到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外传。”
巧月战战兢兢地退下后，尔晴凝视着绣面上未完成的寒梅图样，指尖在绷架上轻轻叩击。
干涉功课，行为不端……这理由看似合理，却透着不寻常。弘历这是在皇后病重期间，对任何可能动摇国本的苗头都格外敏感。
是夜，月色被浓云遮蔽，园中一片晦暗。弘皙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边。
“你都猜到了？”他在黑暗中开口。
尔晴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巧月只说了结果。能让弘历同时处置贵妃与亲王，绝不只是干涉功课和行为不端这么简单吧。”
弘皙走到她身旁，黑暗中，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愈发冷硬：“是魏璎珞。她在我们的人帮助下查到了娴贵妃与弘昼暗中往来，虽无实证，但这‘结交内宫’的嫌疑已足够让弘历警惕。”
尔晴转身，挑眉：“只是嫌疑？”
“娴贵妃素来谨慎。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嫌疑，已经耗费了魏璎珞全部的心力了。”弘皙道。
尔晴点头，不置可否。她又道：“弘昼那番醉话……”
“是我派人传到魏璎珞耳中的，她又直接捅到了弘历面前。”弘皙冷笑，“新仇旧恨，她怕是等不及要一举除掉弘昼，顺便断了娴贵妃的倚仗。”
尔晴轻轻摩挲着袖中的玉牌：“若皇后真的……魏璎珞恐怕会在皇后灵前了结弘昼。”
毕竟灵堂杀人，血祭棺椁，是魏璎珞一贯的风格。
弘皙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尔晴一眼，思索片刻后赞同了她的话。
“你说得对。”弘皙的声音沉了下来，“不过……弘昼不能这么死。”
见尔晴抬眼望向自己，弘皙娓娓道来：“弘历虽无实证，但早看出娴贵妃的心思。他借此机会斥责娴贵妃时，称她的所作所为皆是‘痴心妄想’，恐怕已然戳破了娴贵妃的美梦，所以……”
“所以娴贵妃会联合弘昼，直接动手，逼宫谋反！”尔晴接了下去。
弘皙颔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弘昼这颗棋子，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尔晴沉吟片刻，接着道：“那就是时候了。在魏璎珞动手之前，让她知道——那枚玉佩的真相。”
弘皙赞许地点头：“我会安排。让袁春望在最后关头将证据送到魏璎珞面前。当她得知弘历才是幕后真凶，当她积蓄多年的仇恨瞬间失去目标又瞬间找到新的方向……那时的她，才是我们最锋利的一把刀。”
“袁春望……”尔晴喃喃道。她险些忘了这个人。
“我会让人把整件事都透露给他。”弘皙在黑暗中勾起唇角，“他可比我们，更恨龙椅上那位。”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窗外夜风卷过屋脊，带着山雨欲来的潮湿气息。风暴，马上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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